汽车的引擎掀裂了唯一一道清寂,细碎的晨风卷起零乱的落叶,它挥起手掌露出清晰的脉络,以一种告别的姿势。
我在这个落寂的早晨离开,她的眼泪在这个时候漫延开来。
车窗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映入了我倒置的容颜,纠结的长发和灰色的眼。我用粗糙的手指在车窗上划下她的名字:以然。
眼睛开始痛,车窗流下泪来,模糊了最清晰的记忆。
“平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不久吧!”
“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可以长长,我喜欢看男孩子长头发的样子。”
“不久吧!”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我要走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片段。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渍,血色的夕阳染红了她白色的长裙。
“那我呢?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那好吧,就这样!”
我听到她嘤嘤的哭声,决然迈开步子。血色的天空沉了下去。
那一夜城市未眠。我不想睡去,害怕忘记。水晶的风铃唱着干净的歌,窗外是城市的夜空,撒着不知疲倦的星星。以然,对不起!
“呜呜呜,呜呜呜。”小女孩的哭声响彻在我的脑海。
“你哭什么,你又没流血。”
“我这里疼啊。小女孩胖胖的小手紧紧按住胸口。”
“流血了吗?你爸爸又没打你。”
“很疼。”小女孩的眼泪在阳光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辉,“你说是不是我的心坏掉了。”
“好像是吧。你别哭我有办法,我帮你补一颗。”
“心能补吗?”
“当然,你过来!”
小男孩用手指揩下额头上的血在小女孩胸前画了一颗心,殷红的液体渗过白色的连衣裙,小女孩咯咯地笑了。
“你笑什么?”
“痒。”
“不疼了吗?”
“恩,谢谢你,我叫以然。”
“我叫陆雨明,你可以叫我平头。来来来,站在太阳下面把心晾干,不然又要坏掉的。”
阳光很好,温润地贴着肌肤。小女孩挺着胸脯站在小台阶上,嘴角漾着浅浅的笑。
“平头,平头,你在哪里啊?”
“在这里啊,小树上啊。”
“啊?咦,你今天没被爸爸打啊。”
“恩,你的心还疼吗?”
“不疼。平头,你为什么不留长头发呢?”
“因为我是男孩子啊。”
“哦,你下来。”
“干嘛?”
“你下来嘛!”
“啊,好舒服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草地的?”
“然然带我来的啊。”
“然然?”
“是我家的小猫咪,可是……”
“怎么了,你又哭鼻子。”
“然然走了,妈妈说它去找自己的妈妈去了。”
“哦,不要哭啦,等我们长大了,我带你去找它啊。”
“真的吗?不骗人?”
“骗你是小狗!”
“那好,你长大后是不是可以留长头发给我看啊,电视里的大人都是那样的。”
“好!不要再哭了哦,哭了眼睛下面会长黑痣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妈妈的眼睛下面有啊,她常常一个人偷偷地哭呢。”
“大人也哭吗,我妈妈就不!”
“你爸爸又不打你妈妈。”
“那平头你被爸爸打的时候有哭过吗?”
“没有。男孩子是不可以随便流泪的。”
抹开朦胧的视线,车窗上的名字融下冗长的泪痕,一如她当年的模样。然然走了,妈妈走了,我也即将离开。以然的妈妈用最善意的谎言为她编织美丽的童话,而我,只有和她一样,用最隐恻的谎言去欺骗自己,完成最后的一场梦魇。
“以然,以然……我凄厉地叫着心爱的名字。”
“平头,平头,你在哪里?”
“以然……”嘴角骤然间破裂,夹着腥苦和咸涩。
“平头,你怎么了?”
“以然!”我躺在女孩怀里,泪水浸湿了曾经为她补过心的地方,“以然,妈妈和然然一样走掉了。”
女孩子愕在那里,透明的眸子在燃烧的夕阳下闪烁着红艳的光。白色的连衣裙浸透在血色里,慢慢结痂,直至黑暗。
“以然。你还想去找你的然然吗?”
“恩。”
“我也是,我要去找我的妈妈。”
“那我们一起离开!”女孩子晶莹的眸子里滚动着热切的渴盼。
一切静下来!男孩子把头埋进膝盖里,很久没有声音。
“平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不久吧!”
“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可以长长,我喜欢看男孩子长头发的样子。”
“不久吧!”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我要走了。”
终于,夕阳沉下去了,天空是一种死寂的黑色。
城市的朝阳在我驻足的最后一刻升起。车窗是透明的色泽,映满了窗外的景色。一切都结束了,最后的泪载着心爱的名字飞向城市的天空,只留下我,驶向迷惘的未来。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我没有关机,也没有希望。我只是那样茫然地等待着,等待已不属于我的期望。
“喂?”
夕阳喷吐出血色的光泽,染在她白色的连衣裙上。
“陆雨明,我是以然。”
“你可以走,但我要平头留下。”
“你放心,他不会走,永远不会。”
女孩子的哭泣声在电话的那头撕裂:“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血色红心的连衣裙,喜欢夕阳,喜欢草地,喜欢留平头的男孩子。”
“我答应你,把你的平头留下,也答应你,让平头陪你留在这个城市。”
“真的?不骗人?”
“骗人是小狗。”
我挠了挠缠绕的长发,汽车驶出这个城市的最后一道防线。女孩子凄厉的哭声消失在异域的天空,慢慢远离。
未曾离开
汽车的引擎掀裂了唯一一道清寂,细碎的晨风卷起零乱的落叶,它挥起手掌露出清晰的脉络,以一种告别的姿势。我在这个落寂的早晨离开,她的眼泪在这个时候漫延开来。车窗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映入了我倒置的容颜,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