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夜。春将尽，夏将至。春花艳丽，夏叶灿烂……
她没入梦，感觉到他在辗转反侧。他不出声，她也没问，假寐。一会他起身，小心掀被时有卷卷细风潜入被窝。听见他打开通向阳台的门。她睁开眼，有淡淡清凉的月光洒在夜的薄纱上。透过窗，看见他立在阳台，突兀的身影显得单薄。
她的心一惊，每天都看着他，却似乎很久没见面般，突然之间才发现他消瘦下去了。心里又不禁生出许多歉意。这些天看见他的双眉合拢，时而夹杂叹息，也不敢细细过问他是为什么。只听得他说工作有些不顺心。她随便安慰几句，以为他一直是坚强的，没有什么可以击碎他的坚韧。她已经习惯了不去关心他，他也已经习惯了淡然的目光。这是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时间让两个人太熟悉，到了感觉麻木的地步？婚姻真是一张女人的脸，新鲜娇嫩时候赚取了大家拥奉追逐的目光，光阴渐过红颜衰败时，竟有看着不耐烦的感觉。如果那女人脸上有笑容，心里还会滋生些须的温暖，若是那个女人的表情冰冷，只能让人闻风溃退。
她在想，曾经他是爱她的。初识时，她出奇的俊秀，目光清澈，肤色白皙，微笑时，脸庞上的酒涡如同绽开的两朵迎春花，盛漫着单纯的青春光彩。他因为牙疼得厉害要输液。伸出手被她轻触时，他觉得心猛然跳跃起来，似乎要蹦出胸膛一般。她在为他扎针时柔和地问他疼不疼，那婉转的声音于他来说是来自天籁。他所有的不适刹那间消匿得无影无踪。他看着她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内心飘溢出怜惜与疼爱。那一刻，他决定，要疼她一辈子。
她在想，曾经他是那么疼爱她。她上晚班，他都负责接送。不论月高风清还是暴风骤雨。他细心地给她披上外套，唯恐她着凉；他给她端来宵夜，唯恐她饥饿。她喜欢诳街，他耐心地陪伴，她要买什么他便送什么。衣柜里满满的尽是她艳丽的衣服，却没注意他的衣服仅有单调的几件，哀伤地被她张扬地挤在柜壁上狼狈呼吸着。他每晚帮她泡杯牛奶，加勺蜂蜜，温存地看着她喝下，陪她看毫无意义的肥皂泡沫剧。只要她轻轻一句话，他都舍下自己，成全她的愿望。。她刚怀孕时，他欣喜若狂，变着戏法做好吃的，希望能对着她的胃口。在怀孕两个月时，她有点先兆流产的症状。一直在休息，更多的时候是卧在床上。她记得他每晚给她端洗脚水，为她泡脚。调试好的水温，不冷不热，他把她的脚小心地放在盆里，轻轻摸挲着，仔细按捏着穴位，让她感到通体舒适。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似乎她是水晶，猝不及防便会凋落在地，失去芳华。那段被娇宠的日子其实很长很长，是她不够珍惜，把自己变成玻璃，让他所触及的地方变得一片冰凉，让他的心象被吹灭的蜡烛般，散落灰烬，不再发光。是哪一次？是哪一天？让他看她的眼神不再热切与怜爱？让他的心狠狠掉落在伤口的绝望里？
她端视他的侧影。看见他点燃起一枝烟，烟头的亮点在他的抽吸之下忽明忽暗，让她无端想起警车的红灯，招摇过市时发出刺眼的光芒。如果他们的婚姻是长长的街道，细碎的日子是街面的花岗石，那么一定有那么一辆警示的车辆鸣啸而过，是她太过沉溺在骄横跋扈里不知所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滋生出对平淡岁月的厌倦与麻木，居然有一点一点的空虚慢慢侵略到心中，她开始渴望来一场雷电轰鸣的情感让她醉死在浓烈里。她的目光开始旁逸斜出飘摇招晃，当心怡的男子出现，在她耳边喃喃爱语时，她暗自欢喜，心里的空虚幻化成五彩烟花兀地腾空而放，放肆的混沌的情感象涨潮的海水一波越过一浪，淹没了理智变得疯狂。她变得不再关心他，因为眼里心里已经将他挤到一个便于去漠视与遗忘的角落，随时接受新鲜的刺激。一个晚班他没来接她，她赌气般的深夜回家，万般委屈地将背包砸在桌子上，咚的一声碰上一个杯子，咣当一响，杯子滚落下地，清晰的摔成碎片，是不是把他的心也同时跌碎了？虽然她是护士，却没注意到他躺在被窝里因为感冒发热烧得通红的脸和浑浊的加快的呼吸。她为什么在安抚别的病人之后变得如此暴躁蛮横，不肯给他一丝的温暖？她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成长，忘记了爱忘记付出，在他倾其所有之后心安理得的照单全收，用他宠溺出来的蛮横无情割断他的一往深情。终于有一天，他觉察到她的心在为别的男人燃烧，留给他的只是嘲讽的绝情的灰烬。他极度愤怒地将她储存了暧昧信息的手机砸落在地，爆裂的声响在夜里悲绝的哀嚎。她的脑海里刹那间的空白，他青色的脸血红的眼，青筋暴露的手臂高扬，激烈抖动着狠狠向着她的脸扫过来。她无动于衷，眼前一切置若罔闻，苍白的脸像地狱里的幽魂般空洞。他的手停顿在冰冷的空气里，那些无影无形的刀刃割裂着他的心，爱情的伤口顿时喷涌出淋漓的鲜血，化成热泪从他眼里无声地流出。她真切的看见那些绝望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坠落在地，发出疼痛的声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一把匕首，残忍地斩断这个男人千丝万缕的情愫。而且这个男人，是她自己的男人。她晃过一个念头，是不是从此要失去他？于是瞬间，她变得惶恐，大片的惊慌席卷而来……
在看见他的痛楚之后，骤然间那些诱惑她的罪孽情感于她失去任何色彩，不再吸引着她，那些曾经蠢蠢欲动的念头也兀自灰飞烟灭。她希望日子可以象很早以前那样温和地流淌，害怕他说出决裂的话语，然而他只是沉默，沉默，没有声响。她想光阴你快些走，再快些走，只有时间才能沉淀那些给他的伤痕，只有时间才能把那些蠢动过的欲念变成记忆封存。是啊，时光终究会像一辆列车，每截车厢分别承载着热情，平淡，安静，涟漪，波涛，伤害，悲苦，哀默以及最终的宁静缓缓前行。他们的面孔逐渐会被涂抹风霜显现在生活这片屏幕上，没有许多的言语和交流，不约而同地相守着直至完美谢幕。
而他不管遭受背叛的滋味有多么难受，似乎决意背负着那些伤口与她继续前行。她猜测他也许已经分不清是要用冷漠惩罚她或者是用冷漠埋葬自己？或者他宁愿疼痛地与她捆绑余生也不跟她分离？她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她想她愿意接受惩罚，补全他丢失的尊严与快乐！
这个夜里，他们都在回忆都在思索，婚姻的深度，象海一样……
一会，从阳台上传来他低低的话语声。她的心兀的一跳。是不是在讲电话？这么晚，能打给谁呢？她猜想，一定是打给那个昔日的同窗好友。他曾经跟她说过那是他纯洁的初恋。他们每天相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