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号病房

三十五号病房

凡韵小说2025-04-11 00:05:49
一、
彭婆婆今年八十三岁,黑发皓齿,身体微微有点偏胖。见到她的人都说:这老太婆精神矍烁,是副长寿相。但是那天晚上,彭婆婆睡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与她同睡一张床的孙女早班回来,看到奶奶仍在床上呼呼大睡,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已经十点过了。她走到床前催奶奶起床,但无论她怎么喊,彭婆婆就是不应,躺在床上双目微睁,眸子里反射出混浊迷蒙的青光,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感觉到情况不对,急忙拔打120和一些亲人的电话。不一会儿120的急救人员赶到,一位拿手电的医生把彭婆婆的眼睛撑开照了照,说了句:马上送医院!一阵风驰电掣,一路嘀嘟大鸣,彭婆婆被白色的救护车拉到了医院,不过她仍旧不晓得,呼呼地大睡着。
这几年医院的效益是特别的好,盖了好几幢二十多层的大楼。大厅装饰得就像五星级的酒店一样豪华。所以到这里来住宿的人比一般酒店的多,大厅里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多人手里握着单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蛛丝马迹,寻找着住宿的机会。彭婆婆运气好,120拉来就直送急救中心,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确定她患了急性脑溢血,而且出血面积很大,有生命危险。那个看诊断报告的医生无可奈何地说:这么危重的病人,不能要她回家等床位, 只有在病房里安一间加床。通过电话简单地交涉后,过来一位护工,她同医生交接了几句,拉起推床就走,边走边喊:太婆的家属,快占床去,晚了被别人占去,只有住走廊了。彭婆婆的孙女此时正在发愣,一方面她是为奶奶如此病重而揪心,不知所措。同时她看到一位昏迷的大爷被急救车送来,大概是大爷在街上被电瓶车撞倒,那个撞他的小伙子(像个民工)跟在后面,四五个白衣天使一涌而上,为大爷插氧气、安监护仪、打吊针等,有个医生模样的中年人,开了一叠单子,叫小伙去交费。小伙子木讷地站在那里,说了句:我没带钱。此话一出,那些白衣天使马上停止了手中的活路,这医生模样的人像下命令似地说:那等你把钱拿来了再抢救。只见白衣天使们齐刷刷地把安在大爷身上的所有东西像剿丝般拔下来,又像几只白鸽受到惊吓般快速飞散开去。留下大爷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这一幕让彭婆婆的孙女看在眼里,她呆在那里想:幸好我今天带了足够的钱哦,不然这费那费的,等父母赶来埋单,肯定要耽过奶奶的抢救时间。直到护工喊她,才回过神来。
电梯截着彭婆婆直上住院部十八楼的神经内二科,被推进三十五号病房。病房内住着三位七十开外的婆婆级病人,神情各异地注视着彭婆婆被护工抱上墙角边的一张行军床上,病房的窗台上七零八落的堆放着一些日常用品和几束绽放过笑容的鲜花。那些婆婆级病人的家属和陪伴们很自觉地闪开一条道,让医生护士们提着吊液进进出出,一切收拾停当后,彭婆婆的亲属们也陆续赶到,首先到的是彭婆婆的女儿和女婿。女儿似乎以哭红了眼睛,显然她已从空中的电波中得到侄女发过来的信息,心急火潦的她拉起老公,仿佛空降般第一时间赶到她母亲下榻的医院。尽管时间很短,但她脑子里还是出现了各种可怕的念头。止不住泪水潸潸地往外流。女婿看起来就要沉稳得多,毕竟没有血缘,情感深处裹着一层胶布,再加上在单位搞外协,见多识广。他的任务更多地是劝慰妻子不要悲恸过度。用理智的阀门调节她随时都可溃堤的心。在彭婆婆的病床前,首先自责的是她的孙女。她看见姑妈一进来,就乌乌地哭出声来,哽咽地说:我同奶奶睡在一张床上,怎么就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要早点警觉一下,也不至于弄得这么恼火。这时彭婆婆的女儿反倒是收住了泪水,劝慰侄女道:这也不能怪你,昨天晚上打雷扯火闪,你奶奶有高血压,没准是受了惊吓,导至血压猛升,脑血管突然破裂所致。想起来还真得怪我,上个月她住在我们那里,她转眼瞧着她丈夫说:你知道,有天她忽然喊头疼,我当时就想把她送到医院好好地做个检查,不知什么事又给耽搁了,你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打电话告诉我哥。丈夫知道这话里有埋怨他的意思,既然是一家之主,知道为什么就没有提醒她。女人都有推委的功能,至少想找人分担一下。丈夫感到此时不寻个理由,难解她俩心中的不平,便说:你们都不要自责了,她那么大岁数,我们又不是算命先生,谁知道她哪些天要病倒?俗话说,生死有命,定数在天。她能创过这一关,算她命很硬。她创不过这一关,算她的命数已尽。做儿女的尽力就行了。
早在二十多天前,彭婆婆就打电话闹着要到女儿的家里去玩耍几天。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抱给了她的妹妹。虽然分作两家,但象一家人一样走动,连女儿的姓氏也随着亲生父亲。只是有一年女儿的姓氏忽然改随了妹弟,理由是将来妹弟内退后她女儿可名正言顺的顶替上班。彭婆婆的老伴知道后老大的不高兴,对彭婆婆嗔言道:改姓都不事先通知一声,拿我这个亲生父亲来做什么,当初不是你作主看在他俩无儿无女的份上取个天伦之乐,鬼才送哩。现在倒要来欺负我们摆不起一双筷子。彭婆婆看在亲情的份上没敢把老伴的怨气向妹妹透露,反而不停地做老伴的工作,但老伴就象头老实的犟驴,一旦受了委屈,心里就憋了股阴气,久久不能散去。前几年老伴得了肺癌,虽经全力医治,但几月后还是撒手人寰,彭婆婆想不明白,老伴平时身体好好的,不嗜烟酒,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哀叹中有人劝道:人都走了,你气也气不回来,心气急而易虚火生,虚火生则气滞血亏,容易生怪病,不要把你也气倒了,来一出“夫亡妇随”才划不着哩。又听说癌症这恶魔与人的情绪有关,彭婆婆便苦思冥想,结论是老伴的病多半是呕了那场阴气,原来这老头子背着我打肚皮官司呀,彭婆婆越想越内疚,恨不得立马把女儿的姓改过来。但由于老伴下葬的时候,妹妹、妹夫还有一大群亲戚朋友在场,墓碑上亲属栏内仍刻着女儿现在的姓名,彭婆婆一看到它便老泪纵横,一把濞涕一把泪地暗自发誓,一定要在碑上先把这姓改过来,才对得起躺在里面的老伴。不久后她把这个想法及前因后果告诉族群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那老人拈着胡须说:要不得,要不得呀,本来你们家几姊妹就和睦可亲,这事又过了那么久,如果改了被别人看到,便会分生出许多想法来。彭婆婆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能为死人而得罪活人,就把女儿墓碑上改姓的事搁在了一边。这几年彭婆婆自感年事已高,这个改姓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何不趁现在身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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