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

来小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无法适应,我不是个恋旧的人。走在陌生的街道,周围的景致却那么熟悉。停车点零散的站着几个人,一脸看不出情绪的表情。背着大帆布包的女孩将身后的帽子戴在头上,耳边连接着纤细的耳麦线,低着头淡淡的神色,年少的冷漠。路过一家小店,忍不住停足。老板热情的问我想吃点什么,我笑笑,环顾四周,几个普通上班族模样的人大口吸着碗里的面条,发出极大的声响,却并不让我反感。想了想点了一碗拌面,虽然此时肚子并没有很饿,只能说是眼馋。
面很快被端上来,盘旋碗内的面条上一大勺深棕色的酱汁,混合有许多肉末,一看就使人胃口大开。有人吃完后大叫着老板结帐,然后是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经过我身边时,其中一人不小心碰了我胳膊一下。他慌忙道歉,语气里夹杂着浓厚的地方口音,我笑着摆摆手说没事。他也一笑,憨厚淳朴。店内还零星坐着几个人,柜台前的电视播放着赵本山的经典小品,虽然这是很久就被人看过了的,但还是逗得人忍俊不禁。突然想起过年时一家人围着火炉看春晚时的情形,荧屏上的光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温馨。低头一抹苦笑,大口吃着碗里的面条。或许,只是太过怀念曾经。
回到出租屋,坐在地板上长时间的沉默。书桌上堆满了4A开的画纸,白色的页面上躺着几条看不出是何什物的线条,像被抛弃了一般,孤单的延伸开来。窗外的风景诙谐一片班驳,单调静默的忍不住想起梵高的向日葵,枯败而狰狞的绽放。那个被称作神经病的画家,这个寂寞的天才,因为喜欢的女子疯狂的割下一只耳朵。我常常想那个妓女到底有怎样的魅力,竟让他如此近乎病态的迷恋。或许想得太过于认真,一阵突然的敲门声着实吓了我一跳。
开门,是房东太太。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手上拖着一只深黑色的行李箱,背着一把不知是吉他还是什么的东西。女孩看着我目光有点冷,又似乎根本没在意我。房东太太一脸歉意的说,这个女孩想和你合租,你知道已经没有多余的房子了,而你一个人租这么大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我皱了下眉,然后点点头。房东太太一脸欣喜,女孩仍是淡淡的,提着巨大的行李箱吃力的往屋内搬。我见了忙说,让我帮你吧。她头也不抬,说,不用。我一愣,随即无奈的耸耸肩,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难免会有诸多的尴尬,更何况是陌生男女。但事实却是,女孩每天晚上总到凌晨两点才到家,白天房门紧闭。而我则通常是白天出去,下午准时回到出租屋。明明只有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却难得见上一面。我也有猜想女孩是什么样的人,看模样应该年龄不大,大概刚上大学没多久,不过半夜才归似乎不像。猜想归猜想,也并没有好奇到去打听,这种不被打扰的生活让我很满足。
画了很多张画面模糊的东西寄给各类出版社等地方,却都石沉大海。自我安慰只不过是伯乐还没出现罢了,又盯着画纸上一片暗淡的景象,脱口而出,我靠,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揉在一团,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纸篓内。又是长久的寂静,握笔的手怎么也勾勒不出想要的画面。点燃一只烟,呛得眼泪流了出来,狠狠的熄灭,拿过一旁的外套,打开房门。对上一张冷漠的面孔。女孩依旧一身暗色的衣服,背着大大的咖啡色背包,看来准备出门的样子。
她看着我,头发全束在脑后。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只能说,挺漂亮的。似乎没料到我也在这个时候出门,长睫毛眨了一下,反映过来生硬的打着招呼,你好。我点点头,她便不再说什么,快步走出房子,出门前小心的关好门。接着听到下楼时细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不见。她的身影竟让我想到另一个女孩。
关于她的样子我记得不是太清了。印象中总是穿很洛丽塔的衣服,背着可爱的帆布包,留齐齐的刘海,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习惯走在我左边,抓着我的手不放开。她说因为左边是靠近心脏的地方,这样就可以离你更近了。我笑着轻拍她的头,问她从哪里听到这么不靠谱的事的。她只是笑着眨眨眼,调皮的说,不告诉你。单纯的笑容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红帽。虽然我们名义上是男女朋友,但我却始终分不清对她的感觉是爱情,还只是简单的宠溺。
直到有一天她哭着问我为什么从不对她说我爱你,也不会主动吻她。我一时竟哑然,怔怔的看着她大眼睛里不断流出的眼泪。最后她说,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我别过头,不愿意看她流着眼泪的样子。
后来她就这样干净利落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广场上,一群学生穿着旱冰鞋熟练的绕过人群。喷泉旁坐着各类人,偶尔有一些白鸽落在地上,人们拿东西喂它,它也不跑,十分大胆的落在人的手上,一下一下啄着他们手里的食物。我走过去,向一个老人要了点喂鸽子的食物,老人说,这鸽子好哇,也不认生。我伸出手,一只鸽子扑腾着飞到我手上,用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我,又低头认真吃食。
在外面转了很久,才回出租屋。快到门前时,突然想到画纸快用完了,又折回去。路灯下,光打在地上一抹柔和。一个身影蹲在一旁,头发散落在肩上。我走过去,她抬起头,脸上有泪痕。她的眼神变得游弋,闪烁不定,似乎被发现秘密的慌乱。慢慢起身,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凌乱着,跌跌撞撞。我扶住她,闻到浓重的酒气,她看着我,眼睛噙着泪。我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太危险了。她便没有再躲开,低着头,发丝遮住了半张脸。
到了出租屋后,我才发现,她竟然靠着我睡着了,脸蛋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片红晕。将她放在床上,掖了掖被角。她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窗户是紧闭着的,我废了很大劲儿才将它打开,锈迹斑驳的框架显然一直未被打开过。小桌上一大堆稿纸,零散的写着一些字,杯子里还剩着没喝完的咖啡,一把小提琴寂寞的靠在墙角。关了灯,轻轻带上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慢慢变得熟识,她告诉我她叫左左。那天在酒吧打工时被一个客人拉着喝酒,实在受不了便逃了出来。有时候我会坐在她房间戴着耳机看她买的电影DVD,她从不会多说一句话。自己泡好速溶咖啡,塞着连着MP4的精致耳麦,写大段大段的文字。写累了,便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但多数情况是,一部电影还没看完她,她就靠着我睡着了。左左的文字我有看过一些,大多是没有感情带着对生活的绝望。其中有一句我印象很深:我想成为一名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