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人,若水的坚韧如山的伟岸

花与人,若水的坚韧如山的伟岸

播降散文2025-04-19 22:25:18
看见这片花地时,我一个人走在青城山,从泰安镇往马家沟的坡路上。缓缓的,这条车路变成石阶又变成黄泥地。黄泥地还是可以行车的,只是车来的时候人必须让到路边花草丛中,我就是在让车的时候看见路边这片花地的,只
看见这片花地时,我一个人走在青城山,从泰安镇往马家沟的坡路上。
缓缓的,这条车路变成石阶又变成黄泥地。黄泥地还是可以行车的,只是车来的时候人必须让到路边花草丛中,我就是在让车的时候看见路边这片花地的,只觉得眼前一亮——竟然在地震之后苍凉的山路有这样一片绚丽花地。
自从租用了山居小屋,每年夏天都会上山,在青城山走山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条路也是山居日子几乎天天走着的路。那时,每一天傍晚,我跟隔墙而居的雍夫妇都会在这条路上走。爬上去的时候看山花野草,走下来时看沟边草荫里打着灯笼赶场的萤火虫。山花是我们都爱的,有时候还会采几枝回去插了,让带着山野味的花香在山居小屋里悠然的飘几天。
但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片烂漫夺目的花种啊?是人工还是天意?在青城遭受地震之灾,哀恸和忧伤还没有忘却的今天,这条走了又走的山地,竟然奉献了如此让人感动的绽放!
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力量才可以将灾难和疼痛都积存在深沉包容的土壤里,而让生命骨血中永不言败的红绿如喷薄的阳光浩荡的波浪一样激情绽放呢!
站在这片花地,静静的看。虽然是低头,却是仰视,是心里怀着万般感佩的仰视。一种敬畏生命敬畏自然的心波弹动身体内震颤的血管和静穆的呼吸,那一刻,我的眼前晃动的不只是一片花地了,也不只是地震后青城山人的脸。我看见一只大船浩荡而来,将灾难疼痛哀伤还有同情等待,全都卸下,放置在过去的岸上,这只承载着生命气息和生活意义的大船,扬帆穿越死亡和灾难的黑暗,朝未来朝光明朝希望,飞驰而行……
我眼湿了,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摩那些滴着露珠的山花。我知道,这片山花,是在告诉我灾难之后青城山和青城山人是怎样的姿态和如何在行动了。
我知道没有可比性的,花脸和人脸;但是此刻,站在花地,与这些在风动中徐徐展开轻轻吟唱的小花贴近而坐,嗅着她们悠游的花香,不由自主,就想起地震后在青城山见到的老毛小孙小周……那一张张乡亲的脸庞来。
地震后第一次上山是危险和灾难基本过去,但余震不断级别还让人心有余悸的时候。记得我看见五龙沟滑坡,从山脊到沟底,断了五龙迤逦山路,一路碎瓦破墙毁了青城日子,我哭过,喊过,含着眼泪,从红岩到泰安,寻找熟悉和不熟悉的老乡和老乡的房屋。
一路无言,人和山都无言。
在山间路旁,搭起的棚子残破的屋梁空落的树荫下,人们坐着,站着,走着,脸上的表情都是安静,近乎呆滞的安静。光阴带着灾难走过,人还活着,活着就好了,照样的守着大山看日出日落。山里人从来不会站在青山绿水中吟诗作画唱流水高山的,山里人会在自家的屋檐下对着山峰发呆。我的房东老毛就是,在清晨傍晚或者雨天,坐在屋门口望天(其实望天也是我想出来的,得了青光眼近处都难看见的老毛,望远也是一种发呆的姿态吧)。
曾经不止一次的想:他们对着山林发呆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呢?也曾经问过老毛,他的回答没有给我留下印象,一定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回答了。是的,他们是习惯了对着山峰发呆,也许长流不息的水声可以破译他们的心思吧,也许他们发呆的实际意义——在我看来总觉得有需要破解的深沉意义,而在他们也只是发呆!寻常日子寻常过,任日月星辰,自已走去走来。
而今天,我俯身,依偎这片开得粲然的山花,心里有一种洗礼般的滋润和纯净在充盈。
忽然领会,那无言的望山和安静的发呆,应该也是一种对待日子的态度。
山峰高处,风云随着季节随着风雨变幻,唯一不变的是日月轮回。即使大风大雨即使地震山塌,太阳总会将灿烂金光倾洒天地,月亮总会让温婉银色铺展夜幕。日子原本简单。望山知道阴晴,听水明白来去,就望山听水,让日子中可轻可重的那些事情消散在山水之间,把苦难哀伤疼痛所有的不忍都交给宽阔的高山长流的河水,无论如何,发生过的事情就已经承受过了,没有发生的事情也不用现在承担着啊,将意思简单到只有今天只有此刻只有发呆,是不是就少了很多不能承受之轻重呢!
那天,地震后上山的那天,我边走边哭的那天,在看见从漏风的帐篷走出来的老毛。看见牵着东东迎我而来的小周,看见坐在路边石阶上嚼食几颗樱桃的田大爷,看见在一堆从房子里搭救出来的东西面前刷洗锅子的小廖,还有许多其它的人,他们大多坐着,脸上的表情说是安静也好木讷也好,差不多都是一副没有轻重的发呆样儿。
也许,用发呆的姿势熬日子,也是一种度过艰难穿越极限的伟岸!
其实,发呆也是有力量的,有一种熬日子的力量。
后来在河岸廊道上看见小两口经营的“豆花店”,在桥头看见的打出一旗“面”招市的小桌,守着几把折耳根叫卖的山妇,抡着砖刀摸路走山的老毛,在帐篷里做作业的东东,在泰安村一家开着门卖着小商品的店铺里绣花的姑娘,以及后来,当我们签订联建合同之后,那几个跑来问我们能不能还找些人上山搞联建的少妇,她们脸上的神情,也矜持木讷得近乎发呆,但那发呆的表情里,真的有一种让人心动的力量。
此刻,我坐在散发着山野香味的花地,感受潮湿与清新一浪一浪的涌荡心田。青城山正在生长的绿意和正在重建的力量一直激动着我,而那些浮动在眼前的乡亲的脸庞,也是一直晃动在心里的感动。山风轻轻吹拂,山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忽然就想起村上春树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一书里说过的那句话来:
“我不是人,是一架纯粹的机器,所以什么也无须感觉,唯有向前奔跑。”
唯有向前奔跑,是村上春树在做极限运动(一天之内跑100公里)时不假思索的意念和行动。
什么都无须感觉,唯有向前奔跑——是不是,正是我一直在追问一直想破解的青城山人“发呆”的深沉意义呢?
“发呆”的内涵,就是“无须感觉”啊!
让灾难、疼痛、哀伤、不忍……许多不能承受的轻重,都蜷缩在“无需感觉”的发呆中,而那“唯有向前奔跑”的意念,就在望山听水之际,以若水的坚韧,在山体和人体,生长和充满。
于是才会,山花更加烂漫。
于是才有,青山依然苍翠。
于是才能,地震之后的生长和重建,若水坚韧如山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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