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童年岁月(八)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除了是一名规规矩矩的人民教师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还是一名喇叭匠人。听父亲讲,他最早接触到喇叭还是在初中念书的时候,父亲所就读的初中在离家近五十里的朱力科镇。那时在学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除了是一名规规矩矩的人民教师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还是一名喇叭匠人。听父亲讲,他最早接触到喇叭还是在初中念书的时候,父亲所就读的初中在离家近五十里的朱力科镇。那时在学校里,他和同学们,除了要适应恶劣的住宿条件而努力学习以外,还有一个更严峻的考验就是挨饿。我想对于现在已近花甲之年的人们来说。最让他们难忘和心悸的日子还是在我们伟大祖国最困难的六十年代,一个物质和精神同样贫瘠的时代。
受那个时代的影响,父亲对喇叭的喜爱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每每在周末放学,在步行回家的途中,父亲总是在背包里装上一个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喇叭,用一路的喇叭声伴随尚在年幼的他走过那段遥远又艰难的人生旅程。
因害怕受到祖父的责骂,父亲每每走到村口,就把喇叭藏在村边的柴火垛里,等上学的时候再取出来。但是尽管这样,还是被我那一向不苟言笑的祖父给发现了,听父亲讲,那是一天周末,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正在宿舍里和同学一起练习吹喇叭,恰好被推门而入的祖父撞见,父亲顿时哑然,战战兢兢。让父亲出乎意料的是祖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留下了几块干粮。在送祖父走的路上,祖父叹了口气说:“唉!你吹得挺好的,等咱家里的条件好转了,也给你买一个……。”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竟说得年幼的父亲热泪盈眶。
令父亲没有想到的是,这儿时的爱好后来竟成了父亲养家糊口的一种职业。
在我儿时的村落里,我的父老乡亲们,在每年的正月,过完正月初一,便开始张罗着办会,一般是由村里的族长来担任会首,或秧歌或高跷,用这种东北人所特有的民间娱乐方式来演绎他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期盼,而每每在这时,通常是锣鼓一敲,喇叭一响,乡亲们便聚到一起,纷纷从会首那里领取自己喜欢的服饰,自己化妆,或小丑或英雄或神话传说中的神仙鬼怪……排成队伍,经过简单的排练后就挨家挨户的打场拜年,特别是在元宵节前后的三天晚上还要撒灯祈年,记得大人们常说,十四晚上是神灯,撒灯的队伍要围着村子转,十五晚上是人灯,要挨门挨户的各家串,十六晚上是鬼灯,撒灯的队伍要上山。人们也常由这几天的晚上的天气来对未来一年的年景做出这样或那样的预测。小村也往往在这时洋溢着一分少有的欢乐和祥和。
而在这场民间盛会中,父亲和另一位同事自然而然跟在秧歌队的后面,把喇叭吹得震天响……
等到散会后,换取一点微薄但却非常重要的报酬。
因此,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没有在家和我们一起过过元宵节。
记得有一年,正月十六的晚上,妈妈和我们兄妹三人草草地吃完晚饭,便把我们三个依次带到家里的小房上,妈妈对着山上撒灯的秧歌队,一遍又一遍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爸累成啥样了,晚上又该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哎哟了……”
至今还记得那天半夜,在睡梦中的我被父亲归来的开门声惊醒,妈妈关切地问:“又累傻了吧!”父亲则笑着边向妈妈展示他的劳动报酬边说:“没事,好歹够买一头小猪的了,今年咱们也养一头猪,等过年的时候杀了,省得孩子们每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杀猪,给孩子们也解解馋……”
当时在被窝里装睡得我禁不住用嘴使劲地咬住被角,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对喇叭声有一种特殊的情结,以至于多少年后的今天,生活在城市里面的我,仍然不愿在晚间小城里的秧歌队边不愿坐片刻的停留,害怕自己因听见那刺耳的喇叭声,勾起那段辛酸的往事的回忆而泪流满面……
父亲吹喇叭历史的终结,还是因为家庭条件有了转机,哥哥在啤酒厂上班,我在师专读书,那年正月,村里面的会首又来我家请父亲去吹喇叭,年轻气盛的哥哥,对会首毫不客气地说:“你们不要再来找我爸了,你们也不看看,他这几年吹喇叭吹得牙都没剩几颗了,给多少钱我都不允许他去伺候你们了,挣那点钱,还不够打吊瓶的,你们找别人去吧!”
会首则是一脸窘然,因为那时在村里实在找不出别人来吹喇叭,是呀!在一个崭新的时代,又有哪一个年轻人由愿意学这样的一门手艺呢?
后来我对会首说:“这样吧,你们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学会吹喇叭,然后今年我和父亲将义务去帮你们,但明年,你们就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就这样,第二天,我就陪父亲一起拿起了喇叭,吹遍了村里的大街小巷……
这恐怕也是有生以来我为父亲做的唯一的一件值得我骄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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