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浏览了一下,文坛上有两件事吸引了我的眼球:一是贾平凹当选陕西作协主席,一是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在《美文》杂志上题词,误写了一个字,就有很多人在网上指责。《美文》是贾平凹先生主编的,说到底“花开两朵,共有一枝”,两件事竟有着必然的拆不散的联系,都和贾先生有关系,倒也有趣。
就觉着心里有所萌动,感觉着也想凑凑热闹,说几句话。
先说贾平凹的当选主席。好像是盼望已久的事,现在终于成了现实,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因为在我的感觉里,中国的当代作家,贾平凹坐的是前几把的交椅,如果在陕西不能当主席,实在说不过去,就会给人留下陕西人虚伪、有眼无珠的口实。当然,陈忠实也是我喜爱的作家,他当作协主席也是众望所归。但是,毕竟,时间不饶人,陈老年龄逐渐大了,越过了提名的界限。但还有一个但是,就是在我的感觉里,陈老的文学创作无论在深度上还是厚度上,皆比贾平凹有所不及。况且,陈老当了主席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像样的大作。前几天,听了陈老的一个文学讲座,是光盘,很好,我连听了几遍,仍是意有未尽。陈老对贾平凹有一个很好的评价:在当代作家中,贾平凹是作探索最多的一个作家。是的,翻检贾平凹的一部部作品,就知道什么是文学上的追求不息了。追求高产、追求利润是一回事,追求风格的变化、追求内涵上的提高是另一回事。贾氏追求的是后一种。这样的作家,在这个浮躁繁华的时代,绝无仅有,凤毛麟角。私意贾氏作品在当前中国作家中,名列第一。数量大,小说、散文、随笔,短篇、中篇、长篇,无所不包,几可等身;质量高,脍炙人口之作,比比皆是。陈老的《白鹿原》获茅盾文学奖,当之无愧。但细想一下,陈老也就只是这么一部,毕竟稍嫌单薄。我认为当年白鹿、废都一出,天下皆惊,两者高下难分,都是不世出的精品。只是《废都》偏离主旋律,立意不够高昂,主流不予认同。但《废都》直面现实,敢于剖析当代知识分子人性,入木三分,直指脓疮,其勇气、胆识当今作家无出其右,想来贾平凹也因此受了不少委屈,其中甘苦也只有他自己最知道了。
艰辛终有回报,人间自有公道。贾平凹现在该长舒一口气了。我看了他的答记者问,倒也没有中国人历来的锦衣之狂、得意之态。我这里想说的是,我不是庆祝贾氏的当官做老爷,而是对当前文坛的一种欣喜。什么是大作家,民间有定评,现在政府也在顺应这种定评;什么是文学,文坛自有定评,现在政府也在肯定这种定评。贾氏的《秦腔》,其朴实、厚重、深邃,正是中国土生土长的本色。散文有古风,小说有大容。这正是一个中国作家的亟需。我想,下一届茅盾文学奖,非贾氏《秦腔》莫属了。贾氏多年横槊赋诗,单枪匹马驰骋中国文坛,奖已得了不少,就独差这一块牌子,不给也实在说不过去。况且,贾氏之当选主席,也是一个信号:他得到了普遍的认可!
再说铁主席的误笔。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网上的是非横议,只不过是几个如我一般的闲人的热闹罢了。大家也是人,也难免有种种缺点,种种不足。是文人,就有写错字的机会。镇日吃喝玩乐,一字不识的人,可能一生都不写错字;一般人写错了,也没有人去多加注意。我曾听过魏杰的一堂光盘课,说错了一个字,当然他及时作了纠正,然而即使不纠正,我觉得也无损他的光彩和渊博。这不是清华校长在特定场合出的错,有所准备,竟然还有不认识的字,事关文脉国运,不可原谅。至于这些日常小事,无伤大雅,还是宽容着点。铁凝当主席,当时一听颇觉出乎意外,但仔细一想,也颇在情理当中。铁凝的成就,也当得了这一把“交椅”。铁凝小说,其笔调之细腻,感情之粘稠,伦理之纠缠,非一般作家可比。我看过她的作品不多,印象最深的好像是《哦,香雪》,整篇小说如同它的主人公,纯真之气扑面。后来看了一本盗版《大浴女》,其浓稠绵密之状,非情非理之态,每每让人难以卒读。最近看见有一本《苯花》,反响很好,可惜我没有读,粗略一翻,感觉厚而且重,想来也是下届茅盾文学奖的得主。让我们拭目以待。
中国的事,往往正事无人过问,邪事一哄而上;小人每每纵容,大家多多苛求;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脓血烂疮,目若桃花。骑自行车飞越什么城、评选超女、导演选妃、制造艳星,偶一为之则可,多而滥,吾不知其可,但媒体往往连篇累牍报道;人性泯灭,世风浇漓,欺宗灭祖,杀人越货,社会人伦、物理发生种种变化,小民心中皆忧,倒不见什么作家文人来分析、来抨击,有的只是吹喇叭、唱高调,涂脂抹粉,蛊惑人心。眼中是金钱,是名利,是地位,这样的文人,终究成不了大气。偶尔有一两个作家,开眼关注世事了,却一片声吹毛求疵,弹嫌的话一箩筐,求全责备,口诛笔伐,直到泯灭之而后快。呜呼!
最后还要说一句。贾平凹先生当主席了,或许文坛上就少了一个能写的作家;也可能贾先生挺然独立,仍能笔耕不辍,但可能就少了几分洒脱,再也不能随心顺意说话;也可能贾先生仍然是过去的贾先生,但是,用世界的眼光,用永恒的眼光看起来,贾先生还是有差距的。单说诺贝尔,放眼中国,就没有一个够格的。要够着诺贝尔,即使中国当前最顶尖的作家,胸襟还要开阔了再开阔,修为还要提高了再提高,才有抬眼望一望的可能。贾先生当了主席,可千万别真的长了一根翘的老高的尾巴!
2007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