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铜盆
父母搬到新城区居住,老房欲卖。我听说后厚着脸皮没让,收拾一番住了进去。不图别的,只图这个小区肃静。况且,自己也曾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有那么一点怀旧情绪。这是城市中最早建立的住宅小区,房子有点老,居民
父母搬到新城区居住,老房欲卖。我听说后厚着脸皮没让,收拾一番住了进去。不图别的,只图这个小区肃静。况且,自己也曾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有那么一点怀旧情绪。这是城市中最早建立的住宅小区,房子有点老,居民们也有点老,甚至被人称为老年小区,给人感觉像是缺少点活力。晚上一到八点半,差不多所有的人家都关了灯,老人们都习惯早睡。有时,我回来晚了,都不敢出大气,生怕打破这片可贵的宁静。
邻居们我都熟悉,当年叫爷爷的还叫爷爷,当年叫奶奶的还叫奶奶,只是他们越发显得老了,个个脸上都饱经风霜。特别是住在我家楼上的魏奶奶,已是八十七岁高龄,腿脚不好,平时根本不下楼,雇一个钟点工给她做饭。有时偶尔下来一次,二十几层台阶要走半个钟头,还不让人背,不让人扶,看得你是惊心动魄。魏爷爷和她同岁,但身体比她好多了,还能骑自行车。从前我在这住时他就管不了老伴,现在依然管不了,而且魏奶奶耳朵还聋,跟她怎么嚷,她也听不着。
平时,我一般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睡觉,躺在床上还要看一会儿书,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可是那一天,就在我要关掉床头灯入睡的时候,头顶上却响起了一种悦耳的声音,确切的说,是水流在撞击某种金属的声音。这声音也就只响十几秒,这声音在一夜里要响二到三次,响的次数全由魏奶奶睡前喝水多少而决定。
这是我始料不及的,问父母。父母说,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上岁数的人,半夜上卫生间多危险啊!可以体谅,可以体谅。我说你们咋不早告诉我啊,要知道这样,我才不往这搬哪?父母说,那有什么呀,也没尿到你脑袋上。人家都是抗日的干部,为国家做过多少贡献啊,亏你还是个文化人,这点委屈你也不吃。这一点我知道,我小的时候,还听过魏奶奶讲过打鬼子的故事呢。魏奶奶是个卫生员,在战场上抢下来无数个八路军伤员,她虽然没真正打过一枪,但她却从不拒怕枪声。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回去后,我开始审视居室,我想改变一下屋子的格局。为不影响我工作学习,妻子和女儿住一间,她们那间就不用想了。客厅兼书房有一墙壁的书和电脑、沙发等物品,想要塞进一张床实在是有些难。来一个大调个,又有悖常理,一进门就是我的卧室,怎么看也不会舒服。于是,我只能忍耐。
我又问父母,这三年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父母说,我们可不跟你似的,简直一个夜猫子,我们沾枕头就着,想那么多事干啥?舒袒,真舒袒!可我做不到啊。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什?我问。母亲说,我上去和魏老太太唠嗑时看过,就放在床底下,是个铜盆,魏老太太说还是祖传的呢,盆底上面有清朝康熙年间的字号,但我没有看。
这就有点意思了,能沾点古人的灵气那就让它响去吧。
声音仍然很悦耳,一夜里响二到三次,响的次数全由魏奶奶睡前喝多少水而决定。
等过了一段时间,我渐渐地习惯了,只认为那是一种悦耳的声音,却不会去联想其他什么的了。而每夜,我也是只能听到午夜时分的一次,后面的,由于我已熟睡而全然不知。
但有一天晚上,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先是悦耳的水声,接着却是咣当一声,显然铜盆翻了,魏奶奶坐在了地上。我呼地坐了起来,瞅着天花板,魏奶奶会不会有什么事?接着,是魏爷爷慌张的脚步声,他走到卫生间,又返了回来,然后是拖布拖地和他的唠叨声。不一会儿,这些嘈杂的声音都停止了,看来魏奶奶并没有什么事,我放心地躺下,然而,却再也睡不着了。
魏奶奶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他们平时很少来,听说工作都很忙。只有在节假日时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而且是一大帮,有时在楼下就能听见魏奶奶喊重孙子重孙女那兴奋的声音。这么大岁数了,就老俩口住,真是让人担心啊。在这样一个夜晚,要是……我不敢去想。想想自己的父母,幸亏还有弟弟跟着一块住,可是,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惭愧啊!
不久,却见魏爷爷忙着搬家。魏爷爷说,老干部局给分了一套新房,是一楼,这回老伴上街溜达就方便多了!那天,魏奶奶也下楼来了,她还是那样倔强,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拄着拐棍,一步一步往下挪。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刚强的八路军女战士慢慢地走下楼来。然后,她坐在楼下的石凳上,指挥着人们搬东西,说话的声音很高亢,能听出,她很高兴。
我终于看到了那个铜盆,它就扣着放在车上,发着黄幽幽的光。我走过去,还真看到盆底上有几个字,但却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魏奶奶看我瞅它,高声喊我:小杰子,你瞅它干啥?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魏奶奶,她脸上竟然有了一层红晕。那是多么美丽的羞涩啊!
悦耳的声音没有了,我却失眠了,经常望着天花板发呆,期待会有点什么动静传来。不久,就有声音出现了,是装修的噪音和一对中年夫妇无穷无尽的吵闹。
我还得再经历一次熟悉和适应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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