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若游丝的生命

细若游丝的生命

暖煦煦散文2025-04-01 09:17:44
沈三白在《浮生六记》中曾写道“夏蚊成雷”,那是用孩子的眼光来写蚊子的鸣声,童真溢于言外,自然妙趣横生。前些日子读文又遇“蚊雷”二字,不由窃笑古人过于幼稚敏感——蚊鸣细若游丝,岂可以雷声喻之?
今夜,我对“蚊雷”却有了切身的感受。
如同春去春来花谢花开,蚊子如期而遇。深夜,在宾馆静寂的房间内,蚊子的哼鸣消解了我的睡意。扭亮灯光,我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在洁白的墙壁和橘黄的窗帘上搜寻。当蚊子不动时,一个小黑点,小,清晰。蚊子一直不动,有一双手在悄悄移动。蚊子没有眼睛,它使蚊子静止看上去是正确的。时间在动,一双手继续靠近。蚊子终于动了,但没有逃过厄运,只啪的一声便像本拉登一样,香消玉殒了。
环顾四周,在视觉里确认没有蚊子之后,我带着奥巴马式的得意躺到床上,放松肢体睡意袭来。朦朦胧胧中,似觉膀臂瘙痒,潜意识里用手一抓,一只蚊子在猖狂逃窜中碰到了耳边,尖锐的鸣声划过心灵,如同一声惊雷,再次将我拖回弥散着蚊鸣的夜色中。灯光里,左臂隆起一个红肿的疙瘩,却再也找不到蚊子的踪影。
记忆像个调皮的顽童,总是在不经意间磕磕碰碰地闯到你面前。
大学里,同宿舍的李君曾在木架子床沿写过一则告示:
“亲爱的蚊子妹妹:
由于本人近阶段忙于期末复习,无暇谈情说爱,请不要在我面前哼唱情歌,更不要为我送上甜蜜的亲吻,否则休怪我绝情……”
一只蚊子无视于床沿上的告示,毅然决然地钉在他的臂膀上。李君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死了蚊子,然后用食指捻起蚊子,蜷曲在拇指上用力一弹,墙壁上便多了一个黑点,仿佛是蚊子喝醉了酒,在高速飞行中撞死在墙壁上一样。
陈君长着一身肉疙瘩,是学校的健美运动员。蚊子钉到他手臂上,他却装着若无其事,等到蚊子的吸管插入身体,他猛地用力收束肌肉,蚊子的吸管便被手臂上的肌肉紧紧地夹住,扑楞着翅膀却也无法逃走。每每此时,陈君便面露得意和狡黠,向我们炫耀他的战利品,博取更多羡慕的目光。
张君对待蚊子的态度与众不同。夏日晚上,张君和同学对弈,一只蚊子悄然落到他的前臂上。弈友提醒他,他转过脸,透过玻璃瓶底般的眼镜片瞅了一眼,仿佛害怕惊扰了蚊子似的,只慢声说了一句:“都是为了生活。”接着在棋枰上部署兵力设计陷阱。一着棋走罢,用手轻轻一抹:“朋友,别贪婪,差不多了。”蚊子得意地飞走了。
“性格即命运。”三位学友对待蚊子的不同态度亦可窥见其不同的性格。李君的敏捷和凶狠,成了日后他在政坛上混事的双翼。如今,他已是某县委办公室主任。陈君凭着他的机警和灵活,在商场上屡屡成事,已经是身家近亿的房地产商人。而张君如今在文坛上已经混得小有名气,每每寄来新作品的集子,扉页上写着某某雅正,然后龙飞凤舞地署上自己的姓名。这不能不说得益于他悲天怜人的情怀。
“都是为了生活。”张君说得不错。其实蚊子吸血确实也是为了其自身的生活。雄蚊“吃素”,专以植物的花蜜和茎叶里的液汁为食。雌蚊在婚前独守闺房的时候,也是素食主义者,一旦婚配以后,非吸血不可。因为它只有在吸血后,才能使卵巢发育。蚊子的爱情真是“一生只为这一次”。雌蚊飞入舞群即与雄蚊完成交配,通常一生只需交配一次,然后至少吸血一次,完成产卵,走完自己短暂的一生。
房间内的寂静,催眠了各式物件,只有我的思维在柔和的灯光里踽踽独行。蓦然间,一只蚊子振动着虚幻的翅膀闯入我的视野。吸满血的蚊子显得臃肿笨拙,飞行极慢。我只轻轻一拍,在掌心里便看到了道德的墙壁。抚摸着自己的血,我能同情蚊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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