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静的小河岔
好些日子,果果花花两人常荫枝避叶,穿过寨口那片密密匝匝凤尾竹,又往河岸柳林深处一钻,钻进柳河边一只小篷船,在那缎子般轻柔的河面上,抛钩撒网,撒得河水可可乐乐,清波涟滟。然后,过柳堤,绕沙湾,把船轻轻摇
好些日子,果果花花两人常荫枝避叶,穿过寨口那片密密匝匝凤尾竹,又往河岸柳林深处一钻,钻进柳河边一只小篷船,在那缎子般轻柔的河面上,抛钩撒网,撒得河水可可乐乐,清波涟滟。然后,过柳堤,绕沙湾,把船轻轻摇至无人的小河岔,甜蜜地玩得河畔野草野花蓬蓬泛香。花花哟,过来呀。
啥事哟,果果哥。
唉,只要果果喜欢,喜欢对她勾睛瞟眼呼唤,花花都象只听话的云雀,从船尾扑哧哧窜过乌篷子,扑哧哧飞到船头来。花花扑闪着她亮而丽的眼睛,歪着红蛋脸,嘟着樱桃嘴,向果果深情地傻笑,傻笑得果果好象仙在云雾里。往往这当儿,这当儿果果就甜蜜蜜地想,哟,为啥,为啥这些日子,这些日子花花这样动情――
记得果果阿妈去她家闹寨,她阿妈总是半嗔半笑地说,花花呀,对人鬼着哩;花花那位呀,蹲到省城啦!嗬,啥时对上的相哟,在这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山寨里,比花花小两岁的岩菊去年出嫁了;今年开春,桂珍那个妹子也打了红炮――惟独,惟独这个已经二十五六的大花花,却没丁点噼哩啪啦的鞭炮事。可她阿妈,她阿妈还是人前人后对人讲那半嗔半笑的话,真不知那罐里腌的是啥酸菜。为了这,果果曾也暗暗探听,探听过花花几次去省城的事――有人说她去省城走亲;有人说她去省城看病;也有人讲,她只有半笔胆墨水,怕将来碍了人家,而去死了那片心――
大约就为了弄清这些半真半假的事,果果阿妈三天两头,三天两头跑她家,跑得他阿妈那张褶皱脸满是桃花晕。花花呢,说来也怪,怪得竟也壮着胆子梭出家门,荫着与果果眯笑眯笑,眯笑得两人呀天渐天地亲近起来。
之后,只要果果在竹影中,咕咕地学几声斑鳩咕,花花便神魂颠倒,颠倒得屋前屋后甜甜地洒着笑。就荫荫地梳理打扮,磁石般跟着果果,跟着果果去划那小篷船。小篷船漂呀漂,漂进这静静的水岔湾――唉,好些日子了,有事无事,两人的水岔湾呵,小篷船就在桑梓林花草碧荫里,甜甜静静地泊着泊着。唉,好些甜甜静静的日子呵,她花花总那般秋水波波,秋水波波瞅着果果,一个劲瞅着果果。唉,有时瞅得果果煞是心花意乱――
当然,果果也非羞颜涩口,他常也瞅着她,瞅着她开心般笑。嗨,有时,许是觉得他自个那笑有点涩味勉强罢,果果就鼓着铜钱眼,有意提高嗓门对她斥道,你是妖精么,为啥老这般盯人――
因为,你是魔鬼,你是那作邪人的魔鬼!
魔鬼么,魔鬼是要呑吃人的――
哪个敢呑,我情愿让他呑――
花花脸上泛着两朵红云彩,忽地将手伸到果果嘴边――那模样,那模样轻佻得叫果果浑身酥软,心地若蜜样甜。
难道,难道她真的没――
船头静静的,小河岔静静的。河,还有岸上那片碧绿的桑粹林也是静静的。难道她真的没――唉,就这天,果果来了勇气,臾地捉住花花嫩白的手,把一个早准备好的小纸团,甜甜塞进了她手心。
花花秋水漾漾地背转身,两指轻轻一展,展开那个小纸团。看着纸上那两颗字,唉,静静地,不知咋的,她臾然间茫然了,茫然得目光臾然间失去了可爱的光泽――
天空碧茵茵的,河岔绿晶晶的。两只云雀子飞来站在船篷上,啾啾地叫,叫得果果脸脥烧得火辣。他轻轻咳了声嗽,云雀子一惊,扑楞楞一飞,飞进了碧绿的桑梓林。
咋了,果果一把扭过花花,甜甜地瞅着花花。花花呢,两片樱桃唇紧抿着,实棒棒奶蛋子隆着那件彩条衫,隆得她样子俊秀得实令人可歺。花花哟,果果心里甜着哩,你,你在想啥,想啥呢。
花花目光依仍那般茫然――慢慢地,她从怀里荷包掏出一块叠了又叠的白绸绢――
果果心儿甜得扑扑直跳,陡儿夺下花花手里白绸绢,猛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喘着粗气,在她红得透香的脸上狂热地吻了又吻。然后转身,飞奔上岸,可可乐乐奔进了那片碧绿的桑梓林。如盖的树后,果果按住那颗狂乱跳动的心,静静等待,等待着花花,等待着花花飞身下船,等待着花花追着他绕那树林子,象云雀子般甜甜地飞来飞去――
可是,这会,这会的花花哟,仿佛真被啥魔邪怔住那般,邪得她仍一动不动,亭亭立在船头,静静地眺望着蓝天,眺望着蓝天中那朵近而又远去的白云――
花花咋了,咋了呢,莫非她――果果笑了笑,亮开铜嗓门,甜甜地甩去一串挑逗的情歌:
花花开在小山窝,
果果香在小岔河,
河盘山哟山抱河,
花花笑呵果果乐,
花花果果树一棵,
香香甜甜百年合。
……
果果声接声地唱呵唱,唱了半天,可花花却硬是一声也不答,仍魔邪般站在船头,背着他,木头般直立着。果果心里很失意,气得他抓起一把沙石哗地朝花花撒去。沙石撒在水里,溅起无数水花,泼在花花身上。花花没有骂,没有笑,也没有转身向他张望,果果懵了,懵得他一时折断了好几根树枝子。
花花咋了,花花咋了――
果果一懵一急,瞬地想起他手里揑着的那块白绸绢。他慢慢地展开那块散发着浓香的白绸绢,绸绢里竟骇然躺着一张盖有省城医院章子的病诊单子。单子上,清晰地出现两颗笔划简捷而又墨迹浓重的随手字:
石女。
天啦,石女,她是石女――果果惊愕了!
不,花花不是石女,花花不是石女――花花是他果果熟悉的山寨那位阿妈的独生女呵!
花花,花花――
果果揑着那张病诊单子,挥动着那张白绸绢,拔腿昏天昏地朝花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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