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今皇城里唯一安宁的地方，数来数去，也便只剩夜芒山上的悠然亭了。
传闻当年皇宫里医术最为高超的太医因故离开皇宫后，皇上感其功绩，特意命人在夜芒山上建了这座悠然亭，并下令无军令不得入。所以在如今这改朝乱世当中，悠然亭才能至今安然无恙。
在夜芒山上，每到了夜里，漫天的星星亮的能花了人的眼睛。
幼时的连翘常喜欢和师傅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饮一杯香茗。
“师傅，您没有救下来皇上吗？”
连翘的师傅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人，年月没有抹去他年轻时候的光彩。他看向一个方向，连翘知道，那是皇宫的位置。
“天命难违，我和他都不是当年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了。”
连翘扁了扁嘴：“我不想让皇上死，皇上对连翘和师傅很好，经常派人送东西来，皇上是好人。”
师傅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我也不想。”

一．
沈国的皇帝病重，太子沈拓命人召告全国名医，若是治愈了皇上，必定重赏。然而这些名医们替皇上号了脉之后，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
沈拓想起了悠然亭里的那个人。
他带人连夜上了夜芒山，正坐在院子里喝茶那个人便是他要找的人，云决明。他对面坐着一个年纪大约八九岁的姑娘。那女孩长得极有灵气，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不难看出以后必是位容貌倾城的女子。
“沈国太子沈拓前来拜访。”
云决明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这么晚前来，可是为了皇上的病情？”
沈拓答道：“正是，想请云太医前去皇宫为父皇诊治。”
“皇上病得很严重吗？”那个小姑娘突然问道。
沈拓看向她，她眼里带的是纯粹的担心，这让沈拓有些奇怪：“父皇已经病了许久了，近些日子清醒的时候也越发的少了。”
小姑娘眼神黯淡了下来，她扯着云决明的衣袖急切的道：“师傅师傅，你去救救皇上嘛。”云决明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对太子道：“他现在……是清醒的吗？”
“我从皇宫出发的时候父皇刚睡下。”
云决明点了点头，起身回屋，不一会提了一个箱子出来，语气淡然：“走吧。”
二．
沈离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满目的明黄。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殿里没有一个人，太监侍女们都在门外头候着。他自从病了以来，就不喜身边站着一堆人，惹得心闷。
他听到门外有动静，索性闭眼装睡，这些日子，但凡自己清醒的时候，总有一些人觐见，劝说自己废掉沈拓立大皇子沈翊为太子，理由无非是三皇子沈拓还年幼，又没有大皇子天资聪颖，自古立长之说。他听得腻，沈拓聪明，能顾全大局，为人冷静，论治理天下，他比沈翊强得多。
沈拓带着云决明走了进来，看到沈离的第一眼，云太医就发觉他瘦了许多。从前他虽然也清瘦，但不似如今这般，好像风一吹他就会飘走一样。
“请太子到殿外候着。”
“这……”沈拓有些为难，但是他只犹豫了两下，便走出了门。
云决明走到沈离床前，手搭上他的脉，他感到沈离颤抖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一脸不相信的问：“梦？”
云决明笑了，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
沈离愣了愣，也笑道：“是啊，决明，你也老了。”
云决明收回自己把脉的手，有些颓然，如果连翘看到，一定会惊讶，自己一直云淡风轻的师傅居然还能露出这种表情。
“生死由天，你我都要经历的，干嘛摆出那副表情？”沈离说道。
“可惜了，我还没怎么陪你呢。”云决明坐在床边，背对着沈离。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见我了。”
“我是有这么想的，但是又想着你已经快死了，说不定我到皇宫的时候你已经神志不清了。”云决明回身笑了一下：“这样你也不知道我来过。”
沈离苦笑：“你呀。我病了的这阵子，前朝大乱，几个皇子暗地里斗的不可开交，你的悠然亭没被波及吧。”
云决明摇摇头：“好着呢。”
三．
两个人沉默着，沈离眯着眼，晃神间似乎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那时候他和云决明都还很年轻，他还不是太子，云决明也只是一名太医。他身体一直不大好，长得一张白净的脸，身子又清瘦，前朝只有他和大哥两位皇子，父皇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他也不爱争。云决明是父皇派来为他调养身体的太医，他宫里头太监宫女不多，每日和云决明到处跑，倒也没人管。他依稀记得那日他拉着云决明跑去御花园，云决明絮絮叨叨的说他昨晚没有按时喝药，他听了烦，抬手捂住他的嘴，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他顺手摘了一朵插在了云决明的头上，自顾自的大笑。云决明倒也不恼，取下那朵花给他插上，笑道：“这花配你才好看。”
他只感觉脸颊烫烫的，忙摘下那朵花，低着头不说话。半晌他听到云决明说：“等到你身子好了，我们就搬出皇宫吧。”
“去哪？”
“皇城郊外有座夜芒山，人迹罕至，我们去那修座房子，平日里四处游玩，闲云野鹤的过一生，比这皇宫里头好多了。”
他就笑云决明想的美好，但是还是很期待的应承下来。他也希望有一天，能离开这囚牢似的皇宫，看看外面的山水，和云决明一起。
变故发生往往只在一瞬间，邻国趁他父皇病重的时候入侵沈国，他的大哥，当时的沈国太子亲自带兵镇压住了敌军，却在撤兵途中遭人暗算，死于非命。父皇得到消息，急火攻心，弥留之际立他为太子。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新登基的皇上，甚至没来及对云决明说一声。那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能爬得上夜芒山了。
四．
云决明回了太医院，他传召了几次，都被以各种理由婉拒。除了有一次他顽疾发作，在迷迷糊糊间看到云决明慌张的脸，便安心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云决明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后那张精致的脸。云决明的医术高超，没过多久就被推崇为太医院之首。他送了他一套紫砂茶具，从前在自己宫里，他们俩是最喜欢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的。
云决明在他的第一个儿子平安出世以后，就请辞了。
“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