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背后的微笑

Inthearmsoftheangle
Mayyoufingsomecomfothere……
午夜。播放这首歌一经五遍了，却一点也不觉厌烦和乏味。我看了看手表，00：05，又是崭新的一天。
最后一本作业终于完成。我轻轻地深呼吸，然后趴在桌上，转过头，视线再次不由自主地停在手边小小的相框上——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木制相架。相架里面没有放置照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速写的小天使侧身像，她闭上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吟唱着弥撒曲。我凝视着她恬淡的微笑，慢慢把脸埋进双臂。
每天她都在默默为我祈祷，天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相架，它是我的宝贝。
那时是初三，生活一如往昔，只是我多了个新同桌——插班生希米，空气中也多了一丝静默。我和希米几乎不说话，最多的交流也不过是会心而友善的微笑。他是个安静的人，不常打球，喜欢放学后在教室里画画。他画得最多的是速写，取一张素白的纸，然后随意抽出一只彩色铅笔，在上面草草勾勒。
其实他的彩色铅笔只有一种颜色，深海蓝。
有一天，他拿出一张白纸然后对我说：“借我一支铅笔吧。”我递给他，他只是顺势接过去，并没有抬头，但在落笔时愣了一下，因为我给他的铅笔是咖啡色的。
“原来咖啡色也很漂亮。”他自言自语。
我发现，他除了画画，几乎不像其他毕业生那样刻苦地埋头做题。
梅雨的天气有一些晦涩，经常下雨，而雨期却从不固定。从图书馆走回教室的时候，窗外已经暗了下来。想起自己没有带伞，脚步反而平缓起来。教室的灯亮着，我轻轻推开后门，看见希米坐在课桌上，眼睛淡然地望着窗外。
我说：“也没有带伞吗？”
他回过头，没有回答。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整理书包，白炽灯的光在灰蓝的天色里摇曳。
“你能唱一首歌么？”
我停下整理的动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我抬起头，看见他一贯友善的微笑。
我点了点头，然后坐下来。“想听什么歌？”我问。
“随便，只要你唱就可以了。”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晃过太多的歌名，却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首。最后，我不由自主地哼起在很多凌晨被我温习过很多次的那首《Angle》——
Inthearmsoftheangle
Mayyoufingsomecomfothere……
在只有雨声伴奏的背景中，我唱完整首歌曲，宽敞的教室响起我的回声。
“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他突然说。
“嗯，我们马上就会各奔东西了。”
“我会一直画下去。”
“但愿我们的未来都顺着自己的意愿延伸，我祝福你。”说到这里，我侧过身去，正好遇上了希米的目光。那是一种坚定的眼神，泛着清澈的色彩。
他说：“我也祝福你。”
就在那个闷热的夏日，我以全校第三的成绩提前直升本校的英语尖子班，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去新班级报道的那天，在走廊上遇到了希米，他说：“祝贺你。”
“谢谢。”
“明天我要去加拿大了。我妈妈说要接我过去读设计。”
“同样，祝贺你。”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米黄色皱褶纸包裹得很精致的东西，递给我，说：“送给你的，回报那天傍晚的歌声。”
我伸出手，接过那份礼物，微笑，然后感觉到他的眼神和我擦肩而过。
他离去的背影渐渐在我视线中黯淡下来，我轻轻拆开了这个包裹，一层，接着一层，最后缓缓取出那个礼物——一个极其普通的相框，不大，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用咖啡色铅笔画的速写：一个天使，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用心地吟唱，脸上浮现着恬淡温暖的笑容……
闹钟响了起来，我懒懒地支起身子，感觉手臂有些麻木。又这么睡了一夜。
阳光从窗口漫进来，我用一只手挡了一下眼睛，而另一只手臂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啪嗒”，那个物品应声落地。我俯下身子，摸到的居然是相架。
轻轻地把它捡起来，翻个面检查——后面的固定扣摔了一个细小的裂缝，看来要重新换一个了。我小心地把搭扣拆下来，忽然觉得相框后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好奇地打开，一张小纸张飘了下来。我捡起它，看到上面用深蓝色的笔写着一行字：“坐在你身边的日子，我终于看到了天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