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年
还很小的时候，以珠就已经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住在外婆家，那是一个漂亮且安静的小镇，有大片大片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瑰丽得如同一幅五彩织锦。和一群男孩做游戏，过家家，她做新娘。他们指着一鸣说他做新郎，他连六十斤的东西都背得起来，背着你肯定不会喊累。
一鸣是以珠外婆邻居家的小孩，从小便没了父母，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经常在家帮奶奶干活。他晒得黑黑的，不说话，背着以珠到处跑，后面的男孩追不到，拍着手笑到，你看他脸涨得多红，还黑黑的呢，像个猪八戒。
一群孩子便笑起来，猪八戒背媳妇啰，猪八戒背媳妇啰！
以珠气恼，跳下来说不许喊，我才不做猪八戒的媳妇。她一把推开一鸣说快打他，打了给你们吃果冻。
他们便将一鸣围起来，你一拳我一拳地打，直到他鼻青脸肿。一鸣站起身，鼻血流出来，用手去抹，一层红渲染得到处都是。
以珠跑回去捧了大把的果冻出来，蹦着跳着给他们一个个发，看了看一鸣，想了许久，拿出一个果冻放在他手里，说给你，又丑又脏的猪八戒。
以珠每次都能拿来些零食给他们吃，所以镇上的小孩子都愿意和她玩，说她是公主，高贵又美丽。
以珠的父母在市里工作，隔一段时间便过来看她，给她带大包的零食和玩具，说等她念完小学就接她过去和爸妈住。
二、他大眼睛，薄嘴唇，木讷笨拙
初中的时候一鸣是以珠的同班同学。
以珠的成绩不好不坏，但绝对上不了这所在省里数一数二的学校，她能来这里是因她爸妈的关系。而一鸣，是他自己考进来的吧。以珠想。
那个时候以珠是学校数名校花之一，漂亮，活泼开朗，且歌声优雅动人，经常会在学校各晚会中登台表演。
有男友叫于铭，英俊潇洒且才气逼人。
在众多的男男女女看来，他们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
因为学校离家远，一鸣住在他姑姑家。但是每天早上还是得早起半个小时。他步行上学，偶尔会遇到以珠，便结伴而行。
到后来如果两个人都没事就会一同回家或上学。用以珠的话说，就是省得途中孤单凄清，而且一鸣这么高，就不会担心遇到坏人了。心情好的时候会拍着他的肩说八戒，不介意做我的保镖吧，呵，我保证不收你钱。她一直叫他八戒，说从小到大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一鸣只是笑笑，不说话。他从小就不善言辞，也许是因为这样吧，原本长得挺清秀，大眼睛，薄嘴唇，老给人呆呆的感觉，木讷笨拙。
心情不好的时候以珠不说话，一鸣则更加沉默，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将她送到家门口，然后转身离开。其实在以珠看来，她是不喜欢一鸣的，不喜欢他愚钝的样子，一见他就想到他小时候脏脏的模样，真是呆呢。
三、不要侮辱我眼光好不好，我和他，跟本没什么好说的
那天，以珠走进教室的时候便发现气氛异常。
有女生对她说岳一鸣的文具盒里有你的照片哦，他是不是喜欢你。
也有男生说老师眼中的骄子也会想这些啊，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呆头呆脑的，癞蛤蟆想吃天鹅哩！
以珠看见于铭远远地看她，目光如炬。她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课后于铭问她，她说不知道，可能是他自己拍的照片吧。
听说他每天送你回家呢。
哦，顺路而已。
顺路？呵，真巧。拜托，明以珠，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好吧。
以珠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事，拍案而起，说你不要侮辱我眼光好不好，我和他，跟本没什么好说的。
无数双眼睛看看她，再看看一鸣。有的喧嚣在那一刻停下来，以珠的声音如同雷鸣般炸在一鸣的耳朵里。
不要侮辱我眼光好不好，我和他，跟本没什么好说的。
跟本没什么好说的。
一鸣用一只手撑在耳朵上，翻开课本看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抬头看天，湛蓝湛蓝的如同一面镜子，照得人心慌不已。
四、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晚上放学，以珠抓起书包便冲出教室，赶集一般往家走。
那天月亮又大又圆，柔软的光芒如水银一般泻下来，美得如梦如幻。
很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转头，看见一鸣远远地跟在后面，她便加快往前走。
途中听见夜猫的叫声，以珠停了停，恐慌得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再转身，一鸣还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她瞪他一眼，一鸣见她停下，便站着不动，低下头手足无措的样子。
以珠回到家，将日记本拿出来翻了翻，里面很详细地记录了她和于铭相识相恋的过程，美好得如同彩虹般轻灵飘逸。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过分了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起身，拉开衣橱，红橙黄绿青蓝紫，传统的，西式的，复古的，潮流的，各式各样的帽子，两个月一天换一个也不会重复。
她看着它们微笑，拍拍胸口，对自己说快去睡觉。
五、仰头看天，让泪挂在眉上
是初二的时候吧，早上以珠到教室，铃声响过，老师还没来。便随便拿出一本书翻来覆去，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个时候有女生走过来，一把掀下她的帽子，叫到大家快看，看明以珠的头。全班哗然。
是的，以珠有病，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有了，脱发，如今更是严重。头顶上手掌大一块的头发全没了，远远地看像头皮被割去一块，可怖之至。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帽子。
嘻嘻，校花未老先衰了。
真是可怕呢，你看那头顶，恶心死了。
以珠认得那女生，不久前给于铭写过情书，未果。
女生冷冷地说你根本不配和于铭在一起。
以珠不说话，转头看于铭，于铭蓦地将目光转向窗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碎了一下，她走上前用力地甩了那女生一巴掌，很重，许久她的手还麻木地疼。
不过那个时候以珠不管那些，她径自跑出教室，跑出学校，再也没有回来过。
以珠转学了。
到了城市的另一端，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以及陌生的安静和伤感。
也许，她真的受伤过。
将日记一片片撕碎，连带记忆统统抛掉。曾经深深爱过的男孩，深深地刺进了她心底。
她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