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愿望？淙淙问我。
我希望在三十岁之后把自已嫁出去。
淙淙笑了，细而长的眼睛里有流转的光闪过，就像是窜到高空的烟火，缤纷潋滟。我知道淙淙从十四岁起就只有一个愿望，我亦知道烟花绽放之后的天空终究只是更落寞。
还记得在南方酷热的夜色中，她找出那个男人的照片给我看，小心翼翼。当时风扇高速旋转着，发出刺耳的噪音，她的头发浸在汗水之中潮湿发亮，一双眼睛像婴儿一般圣洁充满期待。
他很特别。我笑一笑，把雕花的乌木相框还给她，怕她失望这样说。
从心里知道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游戏，而淙淙不是他的对手，那个沉寂的男子有有一双深不见底的明亮眼睛，他比淙淙大十五岁，是一所大学里理工科的教师。
淙淙，我叫她，但是说不出话来。
她看出我的担忧，拿一把梳子帮我细细地刷头发，她说旖安，你不必担心，他是爱我的，他已经为着我离婚。
我十四岁时遇到他，我告诉自己，今生我只嫁给他。
淙淙，我希望你幸福。
我会的，旖安。淙淙笑着爬到上铺去，我要睡觉了，旖安。
我真的希望淙淙能够幸福，她像曾经的我。可以想见，她家境非常好，有一个到她二十岁仍然叫她宝贝的父亲。美丽而又脆弱，周围的人都在保护她，努力把她屏蔽在世界与真实之外。唯一的磨难便是她爱上了一个大她十五岁的男人，这无疑是致命的。
但是能够数十年如一日清醒地知道自己爱着什么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下午的时候，明带我去见他的父母，在公车上，他找到座位，小心翼翼擦干净，让我坐下。他说，旖安，我希望你能搬出来住。
明一直想有一个属于我和他自己的家。
在餐桌上，他的母亲殷勤地为我夹菜，并没有问起我和我的家庭。他们有意避开车子和房子的话题，只谈天气，是非常有教养的家庭。我保持着微笑，努力把碗里堆积如山的鱼肉吃掉。
我非常压抑，明，真的。小时候，在餐桌上，我从来不讲话，有时候饭吃到一半，母亲突然把碗摔在地上。
明过来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说，旖安，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们可以搬出去住，我来工作还房贷，然后我们买一辆车，假期时出去旅游，我要你过正常的生活。
你爱我？
是的，旖安，我爱你。
明吻我，他的嘴唇蔓延过我的身体，一寸一寸，吻过那光洁如花的肌肤，他轻轻地舔我手臂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心里知道他的怜惜，而他不会知道，曾经我为了另一个男人，如何痛苦地想死去。他亲吻我的发丝，吻我的眼睛，抱住我，然后温柔地进入我的身体，黑暗中我闻到明清新的剃须水的香味，他马上停下来，问怎么了，他说，旖安，我这样在乎你。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用嘴唇堵住他的话，我们继续，继续，再继续。黑暗中是海洋暗涌的潮水声。
一栀子花的姿态
回去时，看到在草地上蹒跚学步的小小婴儿，明亮清澈的眼睛，我对他笑一笑，他用明亮的眼睛打量我，然后笑起来，如此纯真惹人爱怜。也许是时候安定下来了，可以结婚，然后生一个小Baby，闲暇时可以抱着她去晒太阳，教她唱童谣，也可以对着菜谱研究一下午，做好了饭菜，等男人和孩子回来吃。如此，也应该是幸福的。
回家时，门虚掩着，淙淙不在，但是厨房里有声音。那个男人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脸上是淡淡的温和笑容。
实在是非常漂亮的男子。
你是旖安？
是，我是。他一定是付于心。
暮色沉沉，珊瑚色的夕阳正在静静沉下去。而他的脸像月光下的湖泊，只看见一个侧面，额头、鼻子和嘴的轮廓连成了一条温柔的曲线，像是黑暗中山岚的起伏，而明亮的眼睛安静地停泊在曲线旁。
我是付于心。
我知道。淙淙一直带你的照片在身边。我踢掉了鞋子，坐到电脑前去。
你喜欢吃鱼吗？我煮了黄花鱼，还有香辣蟹。
没有说话，我继续在电脑上搜恐怖片。
这时候，那个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把一个装清水的玻璃瓶放在我的电脑桌上，里面插着新鲜的栀子花，洁白而清香的花朵。
抬起头，他正在看着我。
淙淙一直都很喜欢白色的香花。
我知道，但是我送给你。那个男人如此危险，像是夜色中的鸢尾，迷离而又诡异，那一刻，我知道，淙淙完了，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你爱淙淙？
他笑起来，然后摇摇头，小孩子。
她已经等你许多年，她很爱你。
他沉默不语，我才知道，淙淙一直以来都是一厢情愿，包括他的离婚，她愿意相信他是为了她。就像是明一样，他爱护我，包容我，他亦从来不要求我对他说爱。但淙淙不行，她陷得太深。
我开始沉默，然后淙淙回来了。她买了一个小小蛋糕，还有烟、香槟和清酒。
今天是我的生日。淙淙笑着对我说，我只想你们两个人在我身边。
开始吃饭了，我点了一支烟来抽，想告诉淙淙马上我就要和明结婚了，也许要搬出去住，但是终于没说。
菜非常好，味道要么清淡，要么咸而辛辣。
淙淙兴致非常好，不停地说话，笑着为我们唱歌，于心，记不记得，第一次见你，我也是唱这支歌。她唱起来，是一首非常老的歌，直至海枯石烂。
我们都只有沉默。淙淙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醉过去。
付于心开始收拾桌子，淙淙突然拉着付于心的手，然后又哭起来。
付于心，你不爱我，不爱我……
用湿毛巾替淙淙擦干净脸，把她扶到床上去休息，她犹自喃喃自语，叫这个男人的名字，满眼满脸都是泪水。耳朵边夹着一朵栀子。
我看一看淙淙，她是以一朵栀子花开放的姿态来爱。
二旖安
安置好淙淙，我送付于心出去，这个晚上，风意外的凉爽，他提议坐一坐，我们在附近的广场停下来，那里有许多的花，薰衣草和迷迭香，在夜风中发出辛辣的香气，在台阶上坐下来。
你的名字很好，他笑着说。
我笑一笑，晚风拂在腿上，清新而又微微怅惘，想起十七岁时，和同班的男孩子去走一整夜的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