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生命开花的字
我往里一看,看见我的心象一朵玫瑰花盛开,每片花瓣都美丽、鲜洁、柔软,熠熠生辉。我试着采下一朵,发现立即又有一朵长出,原来我的玫瑰花开在一个字上,永不衰败。于是我象一个幸福的小孩,采了一朵又一朵玫瑰花,
我往里一看,看见我的心象一朵玫瑰花盛开,每片花瓣都美丽、鲜洁、柔软,熠熠生辉。我试着采下一朵,发现立即又有一朵长出,原来我的玫瑰花开在一个字上,永不衰败。于是我象一个幸福的小孩,采了一朵又一朵玫瑰花,一路扬扬洒洒。我用芬芳柔软的花瓣铺了一条谁也看不见的路,然后甩下笨重的鞋,赤足踩在花瓣路上,向太阳神庙走去。
我采花的时候,手指被花茎上的刺刺出血了,滴在花瓣上,花瓣更鲜艳了,我觉得好看,就笑了,我一笑,手指就不疼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条路,微笑的路,边走边唱的路,铺满花瓣的路,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那时我踉跄着走,迎着呼啸的冷风,一路啜泣,我单薄的衣裙被枯枝怪石刮得伤痕累累。我佝偻着瘦小的身体,竭力隐藏,害怕被他们发现。他们,或者是它们,一团又一团黑白的影子,面目模糊,浑身上下写满敌视和怀疑,他们迎面而来,络驿不绝,堵住我的去路。
我从最初的家里出来,流浪了无数个世纪,就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热量了,我用这仅余的热量小心地呵护着怀里的玫瑰花,那时我以为我的玫瑰花只有一朵,一生中唯一的一朵,我怕被抢走。
恍恍惚惚中,我一直记得有件什么事,好象是离开家时,慈爱的父王千叮万嘱,叫我切切不可忘的一件事,好象跟玫瑰有关,跟太阳有关。
于是从一出生我就开始回忆,一会走路我就开始寻找。
是的,是的,我越来越明确,原来我所有的愿望都是回家,只是回家的路我找得好苦。因为我住在我的身体里啊,我眉间的眼睛不敢睁,怕他们诬蔑我是精灵。直到有一天我鼓起勇气想看个究竟,却发现闭得太久,已经睁不开了,回家的路看不见了。
幸好,我珍藏着一朵玫瑰花,然而我谁也不敢给,因为我的玫瑰花里藏着回到我父王宫殿的秘密。
当他打马而来,那个英俊的少年,下马对我吹起热烈的笛子,我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没将玫瑰花给他,即使他拥我入怀。我一度贪恋那怀中的热度,和吹在耳垂上的,暖洋洋的南风。我一度贪恋那酣香的睡眠,直到有一天玫瑰刺醒了我。
我知道我的爱仍留在那里,许多世纪以前,我父王那里。在他的膝上,我清脆的童音诵读着世界上最优美的诗歌,而无顶的宫殿外,花瓣雨点似的飘落。在他身旁,我蹦跳的身姿如活泼的小溪,最漂亮的星星串成我胸前的璎络……父亲的微笑始终慈祥,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什么都不说。在春天永不离去的花园,我们双目相视,所有的爱都融化在芳香的光里。
直到有一天,他慈爱的目光布满忧伤,他哀恸的眼泪如无声流淌的河水。
那一天我死了,我才活了六岁。
我记得最后一幕是父亲在我额上深深一吻,并将一个神秘的字音融进我心里。
我沉醒了很多年,象一个虚构的童话,但这也许不是童话,我说过所有真正的童话都是真话,谁敢打赌说,是,或者不是呢?只有上帝敢,其实上帝也是一个比喻,三千卷经书其实是三千卷比喻。
同样,父王是比喻,宫殿是比喻,我曾经是公主,这也是比喻。
但长大以后我重新做回那个六岁的孩子,这却不是比喻。因为除了这条路,我再找不到别的路了,但是我必须得回家啊!
真的,再苦再累我都得回家。如果回不去,我就只能绝望地衰老,象一棵没开花就枯萎的植株,象一只没长出翅膀就夭折的幼鸟,象一条淌到半路就干涸的溪流,象一把弹了高山却弹不出流水的古琴,象一支写了一撇就停在空中,没写完一捺的毛笔……
我渴望的是完满,不是缺残。
但是那朵玫瑰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我只爱英俊的青年,却只愿做他的女儿?为什么我成为妻子,却总是敌视情欲?为什么我老觉得自己是个小女孩,只愿栖在山谷中静静开花,所有的蜂飞蝶舞,都让我憎恨厌恶?我那么正常,却好象不正常,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又想,问了又问。也许,也许……哦,是了,是了,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我骇怕啊!我怕丢了玫瑰花,再没法还家;我怕溪流失去纯洁,再无力流淌;我怕翅膀被枷住,再不能飞翔;我怕雁柱倒塌,再弹不出完整的乐曲……
我骇怕,是因为我还记得那场雪啊!我是在那场冰寒彻骨的雪中死去的,除了紧紧握住手中的玫瑰花,我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记更多的事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身处绝望谷,欲哭无泪。
我一个人走不出这谷,谷太幽深,我的力量太小。我要找到一个人,一个有力量的人,一个引路人、使者和保护人。我知道出口,而他有能力打造天梯,带我攀升。
我走了又走,找了又找,寻了又寻……我也,疼了又疼。
当我终于找到他,我一眼认出他,他却没认出我。他摔得太重,忘了很多事情。我看见他用昏暗的石头为自己砌了一座迷宫,用来回忆。他忘了他原来的宫殿是何等金碧辉煌、光明透亮,再宏伟的石砌宫殿也无法比拟。他也忘了他一直在寻找一个会做梦的女孩,女孩的梦里,藏着很多很多秘密。
如果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同时从悬崖坠落,小孩先醒来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呼唤还能做什么?小孩是抱不动大人的。
而沉睡的大人若是醒来,并且康复,小孩的世界,该是何等欢呼喜悦啊!即使小孩仍在酣睡中。其实,小孩子在梦里,也有一只眼睛是睁着的,只是大人们看不出来。
我在静静的等,小心守护着我的玫瑰,用灵泉之水,日日浇灌,不让它枯萎。呵,你可知道,我的玫瑰永远无关情欲,我所有的秘密都是回家的秘密。
雪正在消融,冬天开始撤退。在等待中,我试着边玩边探路,好象我开始有了勇气和信心。再不用象从前那样,逃了又逃,躲了又躲,睡了又睡。而今我害怕的时候,只要回头看一眼我的保护人,看他在那里,在他自建的迷宫里,好笑而又可敬地回忆、沉思。
我偷偷捂嘴一乐,开始蹑手蹑脚,跟麦冬捉迷藏,找铃兰做游戏,跟蜻蜓放风筝,同小鹿讲故事……
我不再害怕的时候,风就曳曳轻柔了;我不再疑惑的时候,玫瑰就跃跃开花了。原来山谷里一样春色满园。只要你忆起,你来自哪里,并且知道怎样回去。
当我心里的玫瑰花芬芳盛开,我的脚就再不用踏进灼人的荆棘丛里。我已知道我就是那个春天花园里,赤足踩着柔软花瓣快乐歌唱的女孩,一路扬洒着美丽的花雨。
唯一的疼,唯一的疼,是我被玫瑰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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