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壶瓶山私语
我要去壶瓶山,妈妈,你说,我走了家里怎么办?生意谁照顾?可是我给你解释一通后,仍在你一脸不高兴里,于闹钟也没吵醒的梦境中,猛然翻身下床,踩着城市的酣睡,扑向那辆停在街旁,比我还性急的开往远方的车。因为
我要去壶瓶山,妈妈,你说,我走了家里怎么办?生意谁照顾?可是我给你解释一通后,仍在你一脸不高兴里,于闹钟也没吵醒的梦境中,猛然翻身下床,踩着城市的酣睡,扑向那辆停在街旁,比我还性急的开往远方的车。因为壶瓶山实在太不老实太吸引人了,她总是往我梦中来,我摆脱不了她殷殷的盛情眷顾啊。妈妈,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出远门,那次免费去北京我也没去。从小在城市长大,看惯了高楼大厦,习惯了人流中穿行,那不时往耳朵里灌的车声人声,以及不知什么鬼东西发出的乱七八糟的声响,不仅磨厚了我的耳壁,还干扰了我心脏的正常运行。还有失业,失业,再失业。人生的路怎么这么走不顺啊?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可是,当车从张家界武陵源高大茂密的峰林树丛间箭似的穿过去,向着遥远的壶瓶山时急时缓地进发时,奇怪,这些缠绕心头的杂念都消失了!请允许我,妈妈,请允许我暂时——只是暂时——忘掉家乡,忘掉你吧。事实上,沿途大自然里那些自由生长的树木,盛开的鲜花,流淌的小溪,以及甩着尾巴的黄牛,“咪咪——”发叫的山羊,那般纷至沓来扑入眼帘,也容不下我分心呀。这,妈妈,想你不会怨怪儿罢。
不出家门,不知天地有多大;不登高山,不知自己有多渺小。当巴士喘着粗气从一座座大山脚下,于嗡嗡声中爬上那些连绵不绝,与壶瓶山一脉相成的山峰,又弯来拐去迅速跌入低谷时,我那颗提到嗓子眼上分外忐忑的心,经历了几多升与降的历练。一路上,我都在默想,这漫漫山里行,多像每一个人在世上行走,有的人顺顺当当就能爬上山顶,有的人需要付出极大的心血才能抵达,还有人汗也流了力也出了,则有可能一辈子也到达不了自已希冀的峰头。其实,爬得上爬不上山峰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平常心,认清方向,选准路径,兀自前行好了,如此活在人世的乐趣自会充溢你的心间。何况人生际遇难料,那些从风景绝美的山巅倏忽跌下深谷,就泪流满面自怨自艾不思进取,被人们常常嗤之以鼻的软蛋,他们又怎能理解对面那架四面绝壁的山包上,绿树掩映中的几户人家袅袅升腾的一缕炊烟?又怎能听得出那从对面树林里,随风送来的一曲山歌调里蕴藏的人生况味?……
巴士爬山过桥穿村越镇,到达壶瓶山神景寨景区时,已是午后。虽说经过了近6小时的长途跋涉,却在一行10多人兴奋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疲惫,而我的心早已浸淫于周围那份稀有的静谧里了。植被绝好的山峦就在眼前,小鸟飞翔的身影就在眼前,平生初见的吊索桥还在眼前,还有葱绿的树,淡黄紫红的花,土家人热情的笑。而耳朵听到的都是些什么呢?是渫水的呢喃,黑狗的鼻息,是鸟儿此起彼伏的啁啾啊!置身在这有如世外桃源的天地,原本不喜多言的我,愈发沉默了,只是在微微摇晃的钢索吊桥上小心地走,轻轻地轻轻地摇,以至躺在吊脚楼里洁白的床上,仍感觉到整个楼子都在旋转,转得我似乎快要睡过去了。但我最终没能入梦,因为这时你——妈妈——你的电话来了……
妈妈,和我同来的朋友有的关了手机,有的机子信号不好,有的即便有来电也不敢接听,话费贵呢。我知道你一向节俭,若晓得话费贵得吓人,事不急迫你绝不会打电话来。但我却把机子一直开着,一直候着你的来电,因为在这偏远的山窝窝里,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也可以主动给家里打电话的,但我又不敢打,怕你责骂我不知节省不像居家过日子的相。可你竟在电话里叮嘱我注意安全,夜里莫打被子别感冒了。你也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说石门县,诉说壶瓶山,诉说“湖南屋脊”,还有象鼻子沟,三叠水,玉泉液,甚至谈到了渫水漂流,几只山羊,以及石门县城里的几片石头,城外寺庙里的几个和尚……这一路说下去,妈妈,我真的不敢再说了,你若知道几斤猪肉就这样“说”没了,还不骂我败家子?那么,妈妈,晚安,待我明晚回来再细说吧!
放下手机,我很快就枕着温暖入睡了。窗外河滩上燃烧的篝火没看到,回荡在山谷里的欢声笑语没听到,我睡得挺实。谁说这不是壶瓶山赐于我的一种幸福?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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