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贝,闪闪的红星

拾贝,闪闪的红星

三睘散文2025-05-21 17:01:28
“一个星星,两个眼睛,三个文化,四个大北京,北京开大会,毛主席万万岁。”
这歌谣,其实还是个游戏,被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声音洒落在冬日的暖阳里。唱歌的女孩儿站在我的对面,轻盈跳跃,把一件碎花棉袄舞成了翩翩的蝴蝶。这女孩儿就是星,也是我的同桌。
我和星在那张暖黄色的课桌上一坐就是好多年,从我们坐的位置朝窗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一棵泡桐树,它孤单的矗立在冬天的操场边,光秃秃的枝杈摇曳成了一片苍凉。课桌不是很大,以至于我在写字或翻书时右胳膊老是会碰到星的左胳膊。课桌面儿是杂木的,做得并不平整,但是很坚硬。这坚硬却有一个好处,即便老师的课讲得是多么枯燥无味,趴在上面也不会睡着。所以我只好歪了脑袋冲着星做鬼脸,可她却不愿理我。于是我便将书本卷成了一个“望远镜”,透过那个小圆孔朝她张望。她把左手轻轻托在下巴上,右手里捏着一支铅笔,自如的转着圆圈,在手指间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星的辫子是扎成麻花样的,又黑又长。我曾经去拽过一次,结果把她给惹毛了,追着我满教室的喊打。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我认为她前世里定是一只猫。所以,为了防止她再次化身为猫,打那以后我就再没触碰过她脖子以上的部分。
我们的冲突其实是缘于桌子上刻的那条“三八线”。自从在课本知道了朝鲜战争后遗留下来的那条“三八线”以后,男生们就开始抓紧时间在课桌上刻“三八线”用以界定“地盘”。我自然也很积极,因为在男生的心目中,自己就是英勇的志愿军战士,而同桌的女生就是那“美帝国主义纸老虎”。当我的“三八线工程”快要完成的时候,终于引起了星的警觉。星开始对我的划分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并且亲自加入到“工程”中来。在经过一番仔细测量和讨价还价之后,我们终于刻出了一条歪歪斜斜的“三八线”。说来也奇怪,“三八线”没刻完的时候,我对它怀着满腔热情,但刻完以后我却对它没了兴趣。不过星却惦记上了这条“三八线”,她会无时不刻的监视着我是否过线。偏偏我身体的某些部位常会越过了那条“三八线”,时而无心时而有意。每次我一过线,星就会毫不客气的用铅笔或书本对我进行“打击”。正是在一次遭到星的打击后,我终于忍不住,忍不住去拽了她的辫子。
拽辫子的后果很严重,星立马就从一只“纸老虎”变成了被踩了尾巴的猫。为了躲避这只凶巴巴的猫,我不得不狼狈的四处逃窜,逃着逃着就跑出了教室,一直跑到了那棵泡桐树下,便绕着它和星捉起迷藏来。追不到我的星终于生了气。她靠着泡桐树坐下,把脸埋进臂弯里,低低的啜泣起来。一开始我还颇有些胜利者的得意姿态,但看着她轻微颤动的肩头我还是慌了神,于是便在她身边蹲下来说些好话来哄她。
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哄她,只有反反复复的九个字:“对不起,别哭了,我错了。”
星或许是因为哭得有些累了,竟然抬起了头:“就这些吗?还有呢?”
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用一种晶莹剔透的模样审视我。我挠了挠头:“还有,还有,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拽你的小辫啦!”
星有些恼怒的用手锤了我一下:“你还想有下次啊……”
其实星没打算真生我的气,因为我们之间还存在着那份“战斗的友谊”。这友谊是在课堂上建立起来的。星的爱好是看小说,尤其是武侠小说。她常常是不分上课下课都在看,我就负责在上课时替她把风。估计她是觉得还需要我这个哨兵,所以很快就与我“化干戈为玉帛”了。有时我会偶尔翻阅一下她的武侠小说,书的封面用黄色牛皮纸包着,边角已经磨得有些破损了,书名叫《神雕侠侣》,故事情节蛮吸引人的,于是我便专注的看起来。星见我看得入了迷,就会故意把书要回去。这种情况下就算我和她说上半天的好话,她也是不肯给我的,只管用力的抿着嘴唇,把眼睛和眉毛都弯起来偷偷的笑。星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因为有两个酒窝会甜甜的挂在脸上。我猜书里的那个小龙女也和星一样的好看,否则杨过怎么会那样喜欢她呢?
其实我喜欢的是下雪的冬天,和那些四处飞扬的小雪花。星会拉上我一起去堆雪人。在两双不怕寒冷的小手努力下,一个胖胖的雪人很快就出现在泡桐树下了。星一边用力搓着被冻得冰冷的手,一边还用小树枝打扮着雪人。趁她不注意,我抓了团雪,塞进了她的脖子里。于是星就会一边尖叫一边也拾起雪来还击,两个人便围着雪人互相追逐起来。就连雪人看到那些散落在雪地里的小脚印也忍不住地露出了微笑……
在许多年后的一个冬天,我特意回那所学校去转了转。漂亮的塑胶跑道环绕着操场,刷得粉白的教室里安静空旷,只是没有看到那棵孤单而苍凉的泡桐树。我沿着操场信步的走,在西面的角落里堆了许多旧课桌。我蹲下用手摸了摸,上面一水的都是“三八线”,歪歪斜斜的,就像我和星以前刻得那样。操场上空荡荡的,没有学生在做游戏,只有一小股清风在我的耳边恍惚带过了那些清脆而稚嫩声音:“一个星星,两个眼睛,三个文化,四个大北京,北京开大会,毛主席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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