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敢一个呆在家里,不敢一个人去到山上,更不敢离开有大人的地方。在意念里总以为,突然会在某一个角落跳出怪物,或者会有一些鬼魂伺机而动。
小时的这些恐惧不知从何而来,现在这些恐惧却跟着小儿的成长也慢慢的跟着他渐长的生命随之而来。
记忆里的黑夜,妈妈在洗濑完毕,坐在火堂里烤火的时候,叫我去睡觉的房间拿擦脸的雪花膏时。我会拖拖拉拉的不愿意动,妈妈叫急了,我才吞吞吐吐的说,那么黑,我怕。怕什么呢?总怕在漆黑的夜里,会有一些莫明其妙的东西把我捉走。
经常会一个人躲在我听得到妈妈活动声音的地方,而妈妈却看不到我的牛栏上方,小小的脑海里,任凭一些乱七八糟的随想。妈妈找我,我不去理她,等到她着急的不得了,我也不下来。后来几次,妈妈不声不息的呆着,我才会从隐蔽的角落钻出来,换来妈妈看似厉害实则不疼的巴掌。
我知道,如果妈妈没有活动的声音,一代表她外出了,二代表她离我的距离蛮远了。我可不敢一个人呆在那隐蔽的地方,说不定会在没有大人的时候,会从半空里漂浮过一个鬼怪将我俘走。
更别说一个人在山地里行走。我们那方一般都实行土葬,人死之后,都是用厚重的棺材把死人装进去,然后入土为安。埋棺材的地方往往都会拱起一个小小的土堆,这个土堆里面就是认识的,不认识的生命的最后归宿。
入土为安的灵魂是容不得世人打扰的,他们最后的世界,我们不能去惊扰。每每,跟着妈妈的身后穿过坟堆时,手就会紧紧的拉住妈妈的衣服,然后眼睛瞄也不敢瞄一眼坟墓,脚步也是轻轻的,不敢踩着属于坟墓的地盘。怕一个不小心,惹着了坟墓里眠着的灵魂,它们会突然从它们的世界时钻出来,把我拉进去。穿过坟墓时,整个手心都是汗,而精神也会在此时绷得紧紧的。
如果听说哪个池塘里淹死过人,那我肯定是去到这个池塘的十米之内都会小心翼翼的,就是看到妈妈要去洗手洗脚,我也会尽量阻止。有时自己是一个泥猴子的模样,我也不会独自一个去清洗,除非是妈妈硬拉着去洗,我才会快速的洗洗,然后鬼赶了似的向岸上窜。确实,我就怕水鬼水魂从水里钻出来把我给拉到池塘里做替死鬼。
葬礼上的热闹,我都是避而远之,实在需要去到的地方,我也是磕俩头之后,赶紧偎依在妈妈的身边。时时会注视着装着死去人的棺木,担心死后的人会变成会像电视里看到的一蹦一跳的僵尸,破棺而出。也时不时会想,在死亡后的世界里,是否到处飘浮着早已死亡的灵魂在游走?
这些死亡,这些恐惧,可以说整整跟随了差不多二十几年。而这些恐惧却因为妈妈的意外离去,而烟消云散。
妈妈的病床前,她被病魔吞噬着虚弱的生命,躺在病床上的她,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她舍不掉这个让她担心,让她操累的世界。但是阎王叫她三更走,她就不能留到五更,妈妈跟着牛头马面上路了。
她挣扎不过死亡的召唤,她紧闭的双眼,哆嗦的手,似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抓住。她将要上路了,她会去到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她就会渐渐的忘记了今生的情缘。
从医院往回家的路,是我静静的呼唤着妈妈的灵魂跟着我回家。她刚刚跟着牛头马面去到阴间路,就像个刚出生的小孩一样,茫然不知所措。需要亲人的牵引,就是我,轻轻的呼喊着妈妈走过山,趟过水的跟着我慢慢的回到她为之劳累了一生的家,为之付出了青春年华的家,她要在上奈河桥之前最后望望她亲手打造的世界。
我相信妈妈的灵魂跟着我的呼唤,她会跟着我走。我是她的女儿,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她会像我小时一样紧紧的偎依她一样的偎依着我,她会紧靠着我踏上阴间路的第一程。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陌生让妈妈有些害怕,但是她有着我的相陪,妈妈静静的呆在阴间路,望着这个世界里的亲人为她铺好阴间的大路,让她无忧的离去。
五年后的现在,爷爷的再一次离去,我已经没有了当初妈妈离去时候的慌乱。一个人静静的守着灵堂里,爷爷他静静的躺在他的世界中。
我们相隔的那么近,也相距得那么远,他在天国,我在尘间。一切都那么自然。不害怕,不恐惧,更没有小时候那么莫名其妙思想的干扰。
妈妈葬礼的完结,妈妈入土之前的最后陪伴。爷爷的天国之行,爷爷封棺之前安详。都已深深的印入我的脑海,人的生命是何其的脆弱,又何其的渺小。
亲人的离去是对亲情的一种考验,也在告诫世俗的人哪,活着就要珍惜生命,活着就要好好的行驶着自己应有的使命。当真的有一天死亡降临时,所有的努力都将烟消云散。
静静的我,反省自己的思绪,我已发现,我不再害怕死亡,也不再害怕恐惧,更不害怕一些莫须有的奇形状物。如果说死亡是一种解脱,那么出生就是一种希望。
正视死亡,正视灵魂,所有的改变都从最亲的亲人离去而得到一种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