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脸上的笑容

母亲今年八十多岁了,如同一棵经历了沧桑岁月的老树,风风雨雨、春秋冬夏镌刻在她厚积的年轮之上。父亲过早的离去,人生的艰辛,这些年来我们很少看到母亲脸上绽开的笑容,今年年初,劳累且高领的母亲按照“五七”工

母亲今年八十多岁了,如同一棵经历了沧桑岁月的老树,风风雨雨、春秋冬夏镌刻在她厚积的年轮之上。父亲过早的离去,人生的艰辛,这些年来我们很少看到母亲脸上绽开的笑容,今年年初,劳累且高领的母亲按照“五七”工的待遇开了工资了,每月领取四百多元钱,如缕缕春风吹拂了母亲平静的心河,荡起了片片涟漪,她那爬满如核桃皮似皱纹的脸上绽开了鲜花一样会心的笑容,接着又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做女人难,做一个经历了雨雪风霜的年迈女人更难。母亲是个要强的伟大女性,从小生活在中原老家黄河岸边的一个小山村里,没有上过学,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年轻时和她的父辈一样从没远离那块热土。从我记事起就很少见到在外为了找石油而奔波的父亲,是母亲拉扯着我们姊妹兄弟生活。尽管母亲身躯弱小,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的印迹-----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但每天早出晚归,在黄土地上躬耕劳作;夜阑忙着为我们缝缝补补,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没有一刻闲歇的时候,终日将男人、女人的活集于一身,辛劳使母亲脸上过早地失去了红晕,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老的多。
六十年代初春,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在外面找油、许久未曾回过家的父亲突然回了家,很急,没容分说就带着全家坐上了北去的火车,经过几天几夜的驰骋,疲倦的火车终于在一个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停了下来。简陋的住处,没有街道,没有商店学校,原来是草原深处,真是头上青天一顶,脚下荒原一片,夜阑只能数着星星入睡。
听说钻井的任务很重,父亲依然是在油井旁没日没夜地开钻、打井,很少回家和我们见面。母亲在和来油田的职工家属开荒种地,解决缺粮缺菜这个影响石油会战能否进行到底的几万人的“吃饭”的大问题。
春天,母亲依然是和在中原家乡一样,天还没有大亮就扛着铁锹下地,中午都不回来,晚上回来已经是很晚了,看得出来母亲浑身的疲惫。尽管这样,坚韧要强的母亲还是要为我们姊妹兄弟缝缝补补。
随着秧苗的生长,就是重复地干着施肥、浇水、管护农田等活。收获的秋里是母亲最高兴的时候,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大豆、高粱、玉米硕果累累,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进步,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由于母亲不辞辛劳,任劳任怨,干活卖力气,还被评上先进,会战工委的大领导还亲自为母亲披红戴上了大红花,会战工委领导说,像母亲这样的大婶大娘开荒种地夺得了大丰收,有力地支援了气吞山河的石油大会战。甩掉石油落后帽子的军功章里,也有她们的一半功劳。记得那些日子是母亲最高兴最开心的日子。有的时候还哼哼起我们很少听到的家乡豫剧。
两年后深秋的一天,母亲回来的很晚,我早早地睡了觉。父亲也回来了,是破天荒地和母亲一起回来的,他们的说笑声惊醒了我,原来是母亲和父亲捧着一张照片高兴地没完没了地说着什么。醒了的我,一骨碌爬起来去看照片,照片上有母亲和她的姐妹们,中间是一位英俊的大领导模样的人。
“周总理、周总理……”我惊讶地喊起来!怪不得母亲和父亲这么开心地笑。
是啊,母亲一个普普通通、大字不识一个的妇女,能和日理万机的大国总理一起合影,真是天大的喜事,难怪母亲、父亲这么喜悦,说个没完没了。那晚我也激情澎湃,好像过年一样,为了分享母亲的幸福很久很久难以入睡。
当晚,母亲和父亲就把那张母亲和周总理的合影郑重地挂在了我家墙上最显眼的地方。尽管以后我们搬了几次家,母亲第一件事就是首先把那张照片挂起来。直到现在,母亲经常伫立于照片前端详、深思。母亲说,这就是她活这么大岁数的力量。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母亲老了,就回到了家安度晚年。当然和所有的家属姐妹一样没有了工资,但是母亲从来没有说起过。由于父亲为了甩掉中国石油落后的帽子,真正实现了他们的诺言“宁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由于度过了那段艰难的会战岁月,父亲浑身都是病,在他47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的老队长王铁人离开了我们。父亲的离去,母亲不但话语少了,而且再也看不到母亲脸上的笑容。
去年,正逢共和国成立60周年、大庆发现50周年、大庆建市30周年,祖国、党和政府没有忘记像母亲这些当年为了拿下大油田、为石油会战而做出贡献的家属,给符合标准的家属发放了“五七”工工资,还办理了老年证,出门乘车不用花钱……这一切的接二连三的爱老、尊老喜讯,让多年没有这样高兴地母亲脸上绽开了笑容,笑得是那么幸福,还流下了高兴的泪水。母亲在那张和周总理和合影前站了很久很久……

2010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