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憷

毋憷

气雄小说2025-08-15 10:52:51
[滑音过场。]我家的后花园有一片鸢尾。蓝色的鸢尾。大片大片的。滋生出一种极为精致却又肆意妖媚的华丽。我说,在第一眼时,因为无法承受鸢尾的丰盛浓烈如妖孽般的色泽和姿态就爱上了她。有人说,爱上如此妖娆伤人
[滑音过场。]
我家的后花园有一片鸢尾。蓝色的鸢尾。大片大片的。滋生出一种极为精致却又肆意妖媚的华丽。
我说,在第一眼时,因为无法承受鸢尾的丰盛浓烈如妖孽般的色泽和姿态就爱上了她。
有人说,爱上如此妖娆伤人的花,受伤的人会是你。
无意中想起这话。我微笑。轻呷一口朗姆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空渐渐阴霾,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敲击着泥土与花瓣。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腥热与花瓣的稚香。
随手挑了一张CD放入光驱。指示灯一闪一闪,发出的光急促不安定。我盘坐在电脑前,一罐啤酒,一瓶指甲油。我慢慢为我的指甲涂抹上黑色的标签。
Canyouhearme,mylove,I’mshoutinginthewind。Canyouhearme
Canyouseeme,mylove,I’mdrawinginthesand。Canyouseeme
IhopethatI’mstillwithyouasyouarewithme……
LeneMarlin的《Mylove》。英文有时候比中文更能直击心脏最脆弱的部位。贴合人心。
这是一场对听觉和感觉的质疑。很久没听如此安静到心底的音乐了。这个女子一直在浅吟低唱说:我爱你。
我爱你。这世上最大最虚伪最冠冕堂皇的真理,招致无数人顶礼膜拜。人总是自欺的时候多过欺人的时候。

怀念那个雷雨总是不期而至滂泼如注的炎夏。如夜,惊雷一个个在头顶炸开,闪电一道道在头顶划破。比鼓点更震烈,比焰火更明亮。常常在半夜被惊雷闪电唤起,跳下床,赤着脚在材质很好的木质地板上行走。
在光明与黑暗一明一暗的罅隙间不厌其烦地行走。
那年的后花园的角落里我偷偷种下了一小片的栀子花。纯白纯白的花瓣,清淡模糊的花香,轻易衍生出一股慵懒的清新。只是,在花期正旺盛的时候,栀子花又被我一枝一枝的偷偷地用剪刀剪断。心疼得要死但又无法安置他们。于是特意跑去古玩市场买来一只血红色的锦缎面料的木盒。我把晒干后失去水分的栀子放入其中,连同那时颈上佩戴的十字吊坠项链。微微的香。微微的痛。那时我在成长的年华里不得不丢失的纯真。

[蓝色鸢尾。]
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印象中她是个骄傲却又隐忍,冷漠而又温情的女子。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也从来不问。在七岁之前,每每我问及这个问题,母亲总会放一种很吵闹的音乐,很多年后我知道,那叫摇滚。总说摇滚是挥洒愤怒与激情的音乐,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母亲是否还有激情,是否还有愤怒。只知道,她会在这种音乐焕生出别样的生机。彼时,她的眼中总是有一种我无法明白的光芒。
“想要达到极乐,就先尝尽极苦;想要放弃,就得先去拥有。”这是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于是遵循着这个逻辑,我想,是不是想要拥有也就必将得先去放弃。
财富是母亲这辈子最不怕缺少的东西。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在男人入云的商场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上市公司,并且运作十分成功,为她和我带来了足够的金钱以满足我们的生活和生活之余的消遣。她有高级香水,高级化妆品和各类高级服装却鲜少化妆。不涂眼影,不化胭脂,不抹口红。除了出席重要的商界酒会外,只穿黑色的服装。有数量可观的首饰,却常年只戴一只颜色暗淡的银质尾戒。我总是猜想,或许这是我的父亲离开前留给她的除了我之外唯一的纪念,又或者是另外一个她这辈子深爱着却得不到的男子留下的唯一的存在的凭证。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尤其在母亲的突如其来的死亡之后。
我十八的时候,她撤离了我的生命。肺癌。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的病症。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总是在深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只开沙发边一盏白色的落地灯。我时常可以看到母亲在青色的烟雾中的姿态,没有白天的骄傲,没有白天的冷漠,没有白天的坚强。褪下一切伪装,她不过是一个在感情上空洞的女人而已。她渴望自己的爱情,伸出手却始终无法触及。记得网络上有一段话说:想你一次就点燃一支烟,等那天我肺黑了,抽死了,那就是我想你想的没呼吸了。母亲恐怕就是这样的女人,用死亡证明了对那个人毕生的想念。
她是孤独的女人。终其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她也和其他许多女人一样爱着花。她在我十七岁那年买下现在这栋房子,只为后院的这个朝南的花园。良好的位置可以保证植物接受足够的阳光和雨露。她爱这个花园,于是也爱上这栋房子。只是,她对花爱如同她的爱情一般有着支离破碎的无奈。在这个花园里,她只移摘了鸢尾花进来。蓝色的鸢尾。大片大片。那是除了母亲以外,花园里唯一的色彩和风景。

[混沌流年。]
悲剧的定义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一秒钟爱上的人。
这是母亲写在一张便签条上的话。在她去世后的一段日子后我整理她的房间时找到的。她总是用电脑键盘代替手指去写下一切值得她去记的东西。而在惯于用键盘打字之后能让她用笔记录下来并好好保存的文字,想必一定是什么触及她内心的东西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用和母亲同样的姿态蜷缩在沙发中,点燃一支烟,默默想着纸条上的这句话。这一秒钟爱上的人会是谁?我的父亲?抑或是其他人?我不知道了,也不想再知道了。她的爱人是谁,我的父亲是谁,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在于母亲终于可以释怀了,终于可以不去为自己无法触及的爱情所困扰了。只是,死亡的方式让这个结局变得荒芜而细碎。

母亲死后,我自然而然的继承了她膝下所有的财产。包括她的公司,她的车,她的房子,她的钱。这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恍惚间就有了种一夜暴富的感觉。虽然在此之前我也一直过着附加小姐的生活。那夜,我在客厅里又抽了一整夜的烟。原本就冷清的可怕的房子里彼时只剩下萦绕的青烟,青烟中瘦的近乎嶙峋的我以及花园里寂声妖娆的鸢尾了。突然之间,就被无声的孤独压的呼吸混沌起来。大口呼吸,听到心脏咚咚咚咚跳动的声音。无端想起童年念过的诗:“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继续着我的恐惧。诗人在完诗后不久卧轨自杀,面容模糊,血色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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