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名词

代名词

荒原小说2025-05-18 14:11:07
这一站,还是下一站。从他一上车这就是个问题,事态的发展证明了,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在上车前,他思考着,是这一趟,还是下一趟。当然,这本不应当算作一个问题。然而对他来说,每一趟车都太相似了,除了橘黄色车
这一站,还是下一站。从他一上车这就是个问题,事态的发展证明了,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在上车前,他思考着,是这一趟,还是下一趟。当然,这本不应当算作一个问题。然而对他来说,每一趟车都太相似了,除了橘黄色车皮上的污点数量、位置有所不同,车牌的数字组合稍有差异外,每一辆车没有多大分别。所以坐这一趟,还是下一趟,不如说是坐这辆车,还是下一辆车,都是一个哲学问题,而且不应该仅仅是属于生活范畴内的问题。他疑惑。
坐在公交车坑坑洼洼的座椅上,她忐忑不安,倒不是因为汽车奔驰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而是她的心情。此刻,她因为兴奋和激动,嘴唇不停地哆嗦,眼泪也似乎要夺眶而出。哦,要是她这时候照一下镜子,一定会被自己楚楚动人的样子打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呢?
亲爱的,你能够相信这一点吗?我焦虑地等着红苹果变成绿苹果的时候,看见了你,你穿过街道,天知道你为什么事情这么欢快。你像一只兔子,仿佛前面有一大堆萝卜苗等着你拔。你那么兴奋,我差点儿以为你是因为捡到了什么东西。幸亏我注意到了你回过头的瞬间,你满脸洋溢着幸福,我知道你欢快,只是因为你做了这件事。你错误地把红苹果当做自己追求的目标,我告诉你,你错了。但我没说出口,你那么可爱,粉嘟嘟的脸蛋,你翘起粉红鲜艳的嘴唇,让我怎么说好?
很久以前他就在思考这有什么区别。或许这压根就没什么区别,但他执拗地坚持,认为一定有什么在阻断他的判断。此刻,他坐在座位上,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胸口,防止自己的心不小心跳出来。它太粗心大意了,所以他必须时刻照看着它。他闻到一股幽香,他不知道那幽香的具体来源,但却能说出他印象中那种幽香的来源。他木讷的眼神滞留在一个中年妇女灰黑色的双脚上。那妇女不停地摆动着自己臃肿的脚掌,他沿着那脚掌看上去,小腿肚子丰满得像是小姑娘俏丽的乳房。膝盖也有些泛黑,真恶心!接着他闻到了那一缕幽香,来自丛林深处,来自密云顶端。
她还是禁不住哭了。她知道有人在瞧着她,但她不在意。她说:你们都见鬼去吧。或者她没说。这不重要,她想。那个老荡妇,满脸皱纹,像是女孩子布满褶裥的裙子,依然摆出妖娆的姿势,天哪!该怎么说,这世界真疯狂!她抹平眼泪,像是抹掉匕首上的锈斑。她脑袋因为紧张而晃动着,她不自然地看着窗外。她知道她不想,但她必须看,她不喜欢任何人向她投来爱怜的目光。那些人总是装得像她妈妈似的,但她不需要。尤其是那个老荡妇!
我看着那个标识。标识上说“请您刷卡上车”。这一定意味着什么。先刷卡后上车,也就是说不刷卡不能上车。可我知道站在车外不能刷到卡,我必须先把自己变成长臂猿才行。然而我不刷卡就不能上车,我必须先刷卡。可我又不能先上车,因为我必须先刷卡。司机说,你先上来吧。我眼神坚定。我说,不可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转移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见鬼了?他笑道。那个中年妇女下车了。他“看着”她下车了。这就是说,他并没有真的看见她下车,因为要做到这一点,他得让自己的脑袋后面也长出一双眼睛。那香味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介于遗失与永恒之间。他明白,那已经变成了回忆,变成了印象。他也知道,那玩意儿一旦变成了这玩意儿,就再也丢不掉了。他设想一个人如果永远生活在断崖边缘,既不能让自己掉下去,也不能让自己爬上去,那该多痛苦。
她的额头倚靠在窗户上,接着她看见窗外下雨了,灰蒙蒙的雨点像沙尘暴一样袭来,却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多希望雨点能浸上她的眼睛,帮她冲刷去那一丝眼泪。那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她看见了什么?事实上,她什么都没看见。彼时彼刻的她没法将自己的眼神固定在一点之上。终于,她能纵容自己淡淡地微笑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微笑竟也变成了某种罪恶。她越想微笑,眼泪就越汹涌;眼泪越汹涌,她就越像放纵自己去微笑,去放声大笑,去狰狞地吼叫······这时候她发现原来并没有下雨,所有玻璃上弯弯曲曲的水柱只不过是她眼泪组成的溪水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笑。那像外太空一样宽松的裙子上全是斑点,稀稀拉拉地仿佛是一堆散沙。那女人竟然用一堆散沙做成了衣服!她在衣服上绣满了扑朔迷离的图画。我猜那一颗一定是地球,那一块金黄色的圆饼想必是月球吧。她的肌肉宽松地排布在脸上,一堆赘肉构成了微笑的表情。见鬼!她嘴里在嚼些什么,口香糖?很快我就怒狠狠地批驳自己的想法,那不可能是口香糖,除非,除非,那个半老徐娘往嘴里塞了十条!
他还是怀念着那香味。他注意到自己的脑袋上有一个光圈,那光圈散发出那牛皮纸似的持久不息的气味,但他知道那香味早已经变质了。他太过于注意那段悠长、连绵的香气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孩。那女孩看了他很多眼,他也不去猜那女孩在想些什么。其实,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很轻易就可以猜到了。
每当她试图想象自己是个男人时,她的那些小心翼翼的女生想法就会浮上心头。她担忧很多事情,一滴水落在湖面,出现一圈圈平行的波纹,她也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她怎么会关注这些事情!她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事情。她想,那是在很久以前了吧。她想这些事情,仿佛她已经老到要用回忆来填充自己的生活了。
我亲眼看见多走一站与少走一站之间的区别。我隐约觉得与此同时有人在和我想同样的事情。每逢此时我就觉得自豪,好像这是个伟大光荣的时刻似的。如果我少坐一站,我就必须多走一段路,在那一段路我能做很多事情,那些静止的女人,我喜欢看她们。那些静止的汽车,一如那些静止的女人,我也喜欢看它们。我更喜欢看静止的我照在星巴克瞳孔般黝黑深邃的窗户上的影子。那个人留着短短的胡茬,睫毛上翘,趾高气扬地看着我,偶尔还翘一翘那稀疏的眉毛。真漂亮!我暗自说。我不敢公然说出这一点,那些从我身旁走过的女士都在注意我。我希望他们注意我,但不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他轻微地咳嗽几声,整了整衬衫的扣子,龇龇牙,咧咧嘴,可笑极了。
她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仿佛是一瞬之间变得年轻了。他只需凭借自己那一刻仅有的理智就可以判断出来,不是她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而是,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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