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

1人生是易换,用自己的所有换取所需。陈姐的话,我们是要听的。不只因为她带着我们讨生活,还因她说的真的很在理。坠在欢场,需要戏子的天赋方能生存。曾一度是男人挑我。现在换我挑男人,今日改他们主我顾。十指可

1
人生是易换,用自己的所有换取所需。陈姐的话,我们是要听的。不只因为她带着我们讨生活,还因她说的真的很在理。
坠在欢场,需要戏子的天赋方能生存。
曾一度是男人挑我。现在换我挑男人,今日改他们主我顾。十指可以很轻挑地拂那些年轻男人的脸庞,“嗯,怎么都这么年轻啊。”
“许姐,年轻是我们的本钱啊。”
女人或许是,男人啊,太年轻就少味。他们不会懂的。
我比很多姐妹幸运,趴在我身上的第一个男人,不老不萎琐,甚至还可说风度、气质良好。当然这怎么可能,来光顾欢场的男人,会好去哪啊。
等太多男人从我身上爬下来后,我开始怀疑,最初我可能是臆想太多。可是,我还是记得他,那夜,他说,“小芳,我叫桑梓。”
“桑梓,是不是桑椹啊?”
彼时,正好有企业推出野桑椹饮料,说很美白养颜。陈姐喜欢喝。
他笑笑,“不是。”
后来,我问过几个姐妹,桑梓是什么?她们讥笑我,说就是桑树啊。
2
萧雨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欢场生活一年。越来越可驾轻就熟地与男人调情。化浓艳的妆,穿丝丝缕缕的裙。
“多大啊?”萧雨捏了一下脸蛋,“还挺紧实的。”
“十五。”我老实回答。
“十五。”他愣了一下,“跟我女儿一样年轻。”
我毫无羞耻感地笑,“前几天,有个客人说,他孙女今年也十五。”
“十五?你知道吗?你可以告他们。你甚至未成年。”
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告他们?他们付钱给我,让我有饭吃,有衣穿。”
当晚,我就跟着萧雨走了。陈姐说我是幸运的,很少有姐妹有我这样好运。这话我相信,因为六年后,我回来时,这里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只是我不再穿那些廉价的化纤衣裙。知道有个词叫品味,我穿质地很棒的丝质长裙,象名媛贵妇。坐的时候知道应该规则地弯并着双脚,不再大咧咧地敝开。
除了陈姐,没人知道我是过去那个乡丫小芳。我叫许愿,大学生。完全没必要再坠红尘,可有人要我必须这样。她需要羞辱我来挽救可怜的尊严。
无法不答应,她掐着我的七寸。
她对我说,“别担心,你骨子里就是生来卖的,会适应得很快的。”
随年龄抛去了青涩,多了几分风情。我很快成了夜总会最红的小姐。那些男人说,不错,年轻懂事又有文化。瞧,这就是男人,他们要在欢场找看似正经的女人。倦了过分的脂庸粉俗。
萧雨来过几次,远远地看着我点点头,怀里抱着别的小姐。
欢场颠倒黑白的生活,很容易忘了如何计算时间。陈姐说,“许愿,应该考虑嫁人了。”欢场女子,最后的归宿,就是嫁一个男人上岸。
可我连这条路也没法走。那个狠毒的女人,诅咒我在男人堆里辗转一生,无所依。但我并不恨她,我可怜她。
我常打电话给她,“你知道吗?我可怜你。”然后不等她说话就挂断,想象她在那边气得欲疯的表情,足可以让我一星期好心情。
3
张律师给我电话时,我正很人体美的倚在床上,等那个肌肤比我还白嫩的男人勃起他的欲望。
张律师说,“许小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萧先生凌晨三点去世了。”
“走了的好。”我真替萧雨高兴,总算离了红尘羁绊。我用眼泪载他与浊世告别。
那男人看着我的眼泪象断线的珠子,突然很心疼的揽过我,“别哭,别哭,许愿。等会儿我就行了。”
嗤。天管你行不行。
我哭,只是可怜自己怎么没勇气选择随了萧雨去。
萧雨的葬礼,我执意去了。第二天,城市报用了一个很大的标题,报道昨天的一则新闻:富商遗孀和XX夜总会红小姐,巾帼开战。
写得多威武,有几分花木兰从军的慷慨。人家代父出征,我代谁大悲墓园。
听说那天的报纸卖缺,我布衣走过大街,却没人认出我是报上的主角。我给躲在别墅不敢出门的她打电话,“看,我一直就小人物,你何必如此大张旗鼓针对我。”
“我输了。我和儿子准备移民。”她的声音变得特别疲惫。一场战争,我们都耗得精力尽失。
“张律师说,萧雨有遗产留给我,你不准备继续同我打官司,夺回去?”
“那钱在他,不过二十分之一。”余下的全留给了他儿子。她是孩子的母亲、监护人,不屑于我计较了。
4
一下的富有,让我很不适应。当那些老男人,掂着几张老人头说,“小姐,这价已经很高了。你当你是金枝玉叶啊。”
我拍出更厚一叠,“我是小姐,但我仍然可以买男人,只是不买你们这样的老男人。”
萧雨留给我的钱,可让我小康余生的所有日子。即使我活一百二,也不用担心,老了吃不上人参燕窝。
陈姐再不劝我嫁人了,她说,“许愿,你跟陈姐的命一样,命犯孤星。”
玫瑰色的金丝绒沙发,已经剥落,如美人迟暮。陈姐的办公室,四处都是玻璃,我看见自己,眼浮唇涩肤干。
“陈姐,这是我吗?”我问陈姐。
“许愿,这是我吗?”陈姐站在身边,反问我。她仍然婀娜,腰是腰,腿是腿。
叫外面的服务员送了一件啤酒进来,陈姐说她要给我讲故事。一个她一直想讲,却没人听的故事。
故事的地点,起初是一处盛产桑椹的山坡,后来又变成了灯红酒绿的都市。一个很纯也很蠢的村姑为了心上人的理想,用身体帮其换第一桶金。
半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
男人靠生产野桑椹饮料发家后,告诉村姑,“娶你也行。等我上过的女人,同上过你的男人数目一样时。且个个必须是处女。”
不是妓女才取艺名,嫖客也兴。那个叫大壮的男人,给自己取了个不错的名字——桑梓。
我问已经喝得舌头打结的陈姐,“那男人,后来呢?”
“得肺癌死了。临死前,要我一定要把他送回家。”陈姐笑了又哭,“许愿,你知道吗?他死了,他没家人,没人帮他立碑。他成了孤坟野鬼。我想给他立碑,可他们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