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馆里

在旅馆里

维摩小说2025-08-09 13:26:33
那时已是深冬,我冒着严寒,回相隔几百里的老家探亲。
我从省城坐火车到达县城时,已是下午四时。这时雪已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天地之间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整个县城仿佛要消失殆尽。县城离我老家不过几十里,坐了汽车。几个小时便到,我曾在这里的学校上过三年高中。
我赶往车站找回老家的那趟汽车,一问才知道,因雪大最后一班车不再往回返。要等到明早才有车,我只能安下心来,暂且找个旅馆住下。
雪已经隐没了各种物体的外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脸被如沙的雪片打的生疼,加上手里拎的两个大包,我索然没有赏这飞舞着各种姿势的雪花的意兴,颇悔没早出发几个小时,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去找旅馆了。两三家旅馆找下来都是客满,心里有些恼火,最后找到一小旅馆,店面狭小,招牌破旧,实在不合我意,只是招牌上“如佳”两个红字多少给人以温暖。
我还是跨了进去,对着厅内的小姑娘说到:
“姑娘,我要一单人高间。”
“大姐,对不起,前排的高间已经客满,只有后排的两人普间了。”
“那就给我找一间吧。”
我只能住下来了,遇上这样的大雪天,如果再挑剔恐怕连普间也住不上了。
我跟着小姑娘穿过前厅,顺着已扫出的一条砖砌的一米宽的小路往后走,后面也是一排房子,原来这是旅馆的一后院,院中所放的杂物被大雪覆盖后还隐约凸现。
后排有八间独立隔开的房间,阳面四间,阴面四间,楼道里嘈嘈杂杂,小姑娘给我打开了阳面一房间,我找了一张靠窗的床铺,把两个大包往床上一扔,关上了房门,这时楼道内的嘈杂声小了许多,房间内除了应备的两张床,一张桌子,茶杯,暖壶等几样简单设施外,连电视都没有,空空如也。我略有了些烦闷,靠窗坐了下来,眺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已渐暗下来,院里栽种着的两颗腊梅依然清晰,竟斗雪开着满树的黄花,一层厚厚的积雪压下来,梅枝一颤颤的,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不以矮小狭窄的小院为悲,以压下枝头的大雪为不屑,依然骄傲地怒放,它向所有的客人昭示着。在大雪覆盖下凸显出来的一堆破旧杂物旁还有一颗雪松,雪松挺且直,菱形针状的绿叶直刺向砖灰色的天空。
我倒了一杯开水,手捧水杯,看着小院里的腊梅和雪松,渐渐的感到孤独,但又不愿意房间内再加什么客人。偶尔听到楼道内有脚步声响,便不由有些懊恼,待脚步声远去,才又安心了。片刻又听到楼道内小姑娘的说话声,就这间,只这一个床位了。我便害怕似的两眼紧盯向那扇房门,几声敲门后,房门打开了,我吃惊的站了起来,我竟没料到在这里遇见了我高中三年的同学,又是我的好友,依然是那有点自然卷的头发,只是白发已有了许多,本就少白头的她更显得有些苍老,干瘪的脸上有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大大的有些外翻的鼻孔,比原来还要瘦的身体,围着老式的暗黄色的围巾,穿着黯淡陈旧的羽绒服,一双像是从未打过鞋油的靴子,面貌虽然頗有些改变,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行动看上去有些迟缓,很不像当年活蹦乱跳敏捷精悍的芦玉莲了。
“啊,玉莲。”我有些激动。
我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曾到处打听,在网上,在同学录里,在群里,谁都没有你的确凿消息。
“啊,是你?我也想不到。”
我急忙帮她倒了一杯开水让她暖和一下,她似乎略略有些踌躇之后,才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我瞬时感到有些生疏。
“玉莲,我们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吧,听说你在高三时又复习了两年,最后终于考上了大学,我知道那时你的决心和志气,不管是复习一年,两年或是三年,是一定要考上大学的。偶尔在网上同学们聊起你来时,大家还都佩服你当时的勇气和执着。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唐山。”
“你在那里做什么?”
“保险。”
她也问着我别后的情况,我一面告诉她一个大概,一面从包里取出我带的水果和瓜子让玉莲吃。
我们上学时是毫不客气的抢着吃对方从各自老家带来的东西的,但此刻她却推让起来,我有些悲伤且不快了。
“你学的什么专业,怎么做起保险来了?”
“我本学的是机械设计,在一厂矿的研究所干了八九年,因我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派,所以被排挤,最后只能辞职。以后便做起保险来。”
“你爱人做什么工作?”
“我一直没结婚。”
“啊,一直单身?”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多少有些可能。
“我见到你,就想起咱们上学时的情景,更觉得自己可笑。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温水中的青蛙。你怎么样?”
“我吗,这些年一直在一所小学教书。”
“还不错,每天能和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打交道。”
“那你这次回来是看父母?”
“说起来都是些无聊的小事。你知道,我是家中独女,几年前父亲去世以后,我便把母亲接到了市里,家里的房子早已没人住了。父亲弟兄四个,排行老二,前几天老家堂哥打来电话,‘说一年来咱们老芦家老出事,你堂姐骑自行车摔伤了腰,三叔家堂弟出了车祸,四叔家的堂弟放炮崩伤了眼睛,我就找人看了看,说咱们的祖坟不对了,爷爷的坟头低脚高,老家讲究去了世的人头朝西脚朝东放,要么把坟地西头垫高,要么就得迁坟。’堂哥让一大家子的子孙都去填坟。母亲知道后更是着急,几夜几夜的睡不着,一定要让我回去。我知道母亲是在为我担心,怕真象堂哥所说,我再发生什么事情。
赶上过年过节,不能回家上坟烧纸时,母亲便让我到十字路口对着几百里外爷爷奶奶父亲的坟地方向上些供品,再烧一些纸。父亲去世这些年,父亲的音容笑貌一直都在我心里,但母亲一定要我到路口去烧一烧,我也便带上好多冥币,水果,酒和肉没有一丝杂念很虔诚地对着祖坟方向把纸烧了,把带去的东西撒去。但烧过之后我又很怀疑,爷爷奶奶和父亲真的能收到吗?所以这次填坟,为了母亲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就在前两天我出了钱,堂哥又雇了人,开着拖拉机往坟地拉土。最后按照要求把坟西头垫高,又把老人们的坟都加了新土,这样算是完结了一件事,也好对母亲有个交待。”
我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觉得自己可笑,每天做些无聊的事情填充着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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