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私语

我站在城市的寂静角落，看着春天的花开花落，看着人间四月天的寂寥。寂静中我听见花开的声音。多雨潮湿的季节，到处飞扬着发霉腐烂的空气。整整一个春天，我只听见雨水滴落在窗台的声音。在四月的和煦阳光下睁开双眼时，突然满世界都是阳光和鲜花。世界由寂静慢慢变得热闹，变得喧嚣。那些消失在胸口的言语，像是烟雨中舞动的依依杨柳，轻轻摇摆。绵绵的细雨，和春天的阳光交错地渲染着这个南国海滨城市的春天。田陌上开满了鲜花，在自由地释放自己的凛冽的气息。于是，看到了春天像漂流的一叶轻舟，在碧绿蜿蜒的河流里慢慢漂远，留下一路的芬芳和消逝的背影。
这一切仿佛是错觉的梦幻，像是烟雨蒙蒙中忽隐忽现的风的影子。春天的雨水潮湿了我的世界，可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它使得我肆无忌惮地畅行于阴暗的天空下。阳光会使我局促不安，有捉襟见肘的尴尬。这一刻，我的心是清澈的，是明镜一般的清晰明了。有很多的渴望，像一个长期冬眠之后的昆虫，突然有了寻找各种新的欲望。在那个淡定的瞬间，我无法遏制自己。阳光映在年轻不羁的脸庞上，细雨潮湿了衰老的心的记忆。记忆就像一块抹布，将所有的一切轻轻一抹，只有残留的淡淡痕迹，经过春天细雨的湿润和洗刷，变得越来越模糊。种种灿烂，不过是抹布轻轻的一挥。因此，这个春天的时光，我只是轻描淡写，没有太多的渲染和点缀。像黑白的素描。
可是，许多的夜里，我听见黑夜在颤抖，我听见你的手穿过黑暗，抚摸了黑夜的心脏。在大海面前，黑暗的潮水，溶进了越来越多的记忆。它是巨大的容器，可以容纳一切。它可以让你的记忆和你一样，漫无边际地寂寥漂泊。曾经不顾一切地掉落在那些漂泊的荒凉里。那种淋漓的感觉使人痛快。像一口与世隔绝的枯井，有着无尽的沧桑和荒芜。在那些日子里，冰凉的雨水像野兽一样，毫无顾忌地浸入荒芜的黑夜，使得黑夜寒冷颤抖。那些弥漫着黑色的忧伤，像在黑暗中盛开的洁白花朵，迷离而苍凉。慢慢地，它被黑色的风雨摧毁了容颜，越来越苍老，越来越荒凉。
云淡风轻的时候，我像一条蠕动在阳光下的毛毛虫，贪婪地吸取阳光的温度。我感觉到在这个多雨的发霉季节，我在慢慢毫无知觉地腐烂。只有阳光才可以给我温度。可是在刺眼的阳光下，我又会局促不安。春天的落絮沾满了潮湿的雨水，绿叶在风雨里摇曳不定，在雨后的阳光下闪烁和折射雨水的光芒。绽放的粉红花蕊，热闹地镶嵌在绿叶丛中。蓝色的鸢尾又让人拾起记忆。那些快要淡忘的记忆。有时候，我迫切地希望自己是一漂泊不定的落絮，在记忆的风里飞扬，任由我东西南北中，看着所有的记忆像烟云一样在眼前翻转和流逝，然后跟时光说再见。然后，用自己隐形的翅膀继续飞翔，继续漂泊。
音乐。是的，我的生命里已经完全注入了音乐的激素。它们是不可或缺的。我生命离不开了音乐。每一首歌都可以让我回忆起一个故事。它像一剂药，潜伏在我的每个细胞里，不管在黑色的夜里还是灿烂的阳光下，它都可以使我释放细胞里的能量，都会使我剧烈地分裂和衰亡，甚至可以使我消失在空气中。在倦鸟归西的沉默夕阳下，音乐使我变成西边的那酡红，烂醉如泥。那些音乐，总是在不断地隐藏我的故事，在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漂泊在音乐的音符中，随着风，在岁月里衰减。隐遁在城市隅落里的那张笑脸，在跳跃的音符里渐渐清晰起来。像一路走来的春天，笑脸盈盈之后，蓦然回首，只看到春天那落寞的背影，渐渐走远。
终于看见了整个世界热烈地绽放了。气息越来越浓烈。可是我看见了春天在繁花炽烈盛放的时候渐渐落幕。阳光和生命充满了整个世界，在雨水的浸泡中逐渐沸腾起来。这些势不可当的气息慢慢地逼近我们的空间。依旧在暮春的雨水和阳光里徜徉，漫无目的地走。我无法追悔那些遥远地逝去的时光，却也无法抗拒那些热烈汹涌的气息有恃无恐地逼进来。暮春里的雨水悠然荡起了告别的忧伤。为什么逝去的时光总是让人心怀感伤？哪怕是残酷的时光也无法排除。花飞花谢，潮起潮落，自然循环，总是让人缅怀而感伤。曾经出现在生命里的人，你们还好吗？你们错落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又一个个地错落地离去。像春天里灿烂如火的花儿，在迟暮之春之后，是否也会脱离枝头的绿叶呢？暮春之际，我又怎能不忆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