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博友文章《老师够阴毒，学生够强悍》，说是一学生上课不专心听讲，被老师连续提了不少个刁钻问题，学生以小聪明胡乱回答，但终是自己不争气败下阵来。记得当时看完，我写了留言“这个老师很可爱”的评语。这可是我发自内心的声音，没有一丝挪逾或讥讽的意思，因为这也勾起了二十多年前，与老师的一次“较量”。但绝没有那样的诙谐轻松，还差一点让我从此辍学。
说起来还真是老黄历了，那时正好上高二，高中部一共分三个班级，二个是普通班，还有一个文艺职高班。文艺班的学生，成绩自然没法和我们比，但却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的，而且异常活跃。要是学校组织什么活动，总是他们大出风头，也许是确实比一般人多了一些文艺细胞吧，一空下来不是唱就是跳。还有一个长得跟现在的韩红似的，总是一清早在我们刚上早自习时开始飚高音，弄得辅导老师直摇头，不得不出面替我们去干涉，说能不能考虑换一个地方去练歌。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据说还是市沪剧团的演员，有事没事的，总爱跟几个漂亮女生讲几段黄色的笑话，平常说话极其粗俗，经常带脏字。那可是在八十年代啊，都让人反感呢。现在想想啊，原来中国的文艺界那么混乱是有其深厚的群众基础的，要是当时那个文艺班里，也出个周迅什么的，我真的会觉得明星们一钱不值。
有一次，不知什么缘故，他对我们班的一个小不点儿动粗，说：长得不怎样，还想出风头！完了还往屁股上踹了一脚。引得我们班的其他几个男生当场就扭住了他，幸亏有其他老师劝住才免了一场斗殴。可是偏有人不服气，搞了个班级学生集体签名，状告到校长处，要求他当面道歉。也不知是不是从这一次结上了梁子，还是本来心底里也有那么点儿封建残余在。反正从那以后，每个人都对文艺班的人有一种蔑视和讨厌的情绪。其实啊，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欢风头总被人家出尽吗，这可是我二十多年后悟出的道理。
那年春天，班主任建议是不是搞一次班级活动，于是大家都想到了要去旅游。高二学生学习是够紧张，谁都想考个好成绩吗，如果有机会适度放松一下当然乐意。看大家兴致颇高，班主任突然宣布和文艺班一起去，这一下可由群情激奋变得鸦雀无声了。班主任当然知道其中的过节，于是说：我知道大家可能不愿意和文艺班一起去，那就这样吧，我们也来个民主投票，如果超过半数同意，那就一起去，如果不满半数，我们就放弃。其实，说民主也不民主，凭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我们就不能单独去了呢？大家都有些愤愤然。
民主投票在班上进行，我对这事本来也不是很关心，就闷头做其他作业了。班上有五十名同学一个个投票，当做完自己的事，回过神来时，班主任问：你的意见呢？我说：现在是几票对几票啊。老师有点失望地说：现在全班有三十个同学不愿意去。我顺口就说：那我第三十一个不去！不曾想就这么句话，竟会引得哄堂大笑，班主任就挂不住了，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接下来就整整一堂课，针对我一个人的训斥，什么“少年老成”啊，什么“见风使驼”啊！这样的人要是到社会上会怎样怎样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了。那时候年轻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投不投票本就无关大局，再说了你不是讲民主吗？扯那么远干吗呢。终于沉不住气就站起来回答：你这是凭什么啊，恼羞成怒也不该如此，一个老师的修养呢？搞什么民主投票，既然要讲民主，难道我没有选择去与不去的权利吗？
这下可真的把给他气疯了，张口结舌了几分钟，课也不愿意上了。可是接下去的事，那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意思了，开始整人。好惨好惨，都高二了啊，那家伙利用各种关系，把我六门功课五门整成了红灯笼，政治是他教的自然没说的（一样答题我们班长90多，我就50多），体育也不及格，语文也不及格，语文可是我原来最好的功课啊。你说这书还能读下去吗，同学们可是都在准备考重点大学哪！
当年暑假，我所有的复习资料都没有拿，直接去了工厂，在一个重型钢铁厂里做杂工。做了整整一个月，晒掉了几层皮。到开学的那一天父母问我，你还想去读吗？我说：还得去，最后一年搏一下，儿子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能忘记，当时父亲看到我的成绩单时那种失望的眼神。虽然父亲没有用任何刺激人的话，但是就是那样的一种眼光，比那个老师课堂的那些恶毒语言，更加刺人，简直让我无地自容。
开学了，我怀揣着一个月打工赚来的五十五元钱，又去读书了，我的数学老师，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老师，对我说：都不认得你，怎么晒那么黑啊，还以为你不来读书了呢？这下你没事了，好好地读，你还是很有希望的。那一刻真的很感动，心里便有一种暖乎乎的感觉升起。
也许是有我的同学们为我打抱不平，也许是有正义感的老师也实在看不过去了，反正这事校长也知道了，高三那年我们换了班主任，于是我的苦难也就结束。二十年后，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因为是曾经的班主任，他也应邀参加，敬酒时我说：谢谢老师当年的特殊栽培啊，我现在的承受能力非同一般！那老师听了竟有尴尬神色，不知是酒力所致，还是他确实为当年整一个少不更事的学生而心中有愧呢。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虽然还有当年那种不服输的劲，但也学得了一些为人处世的圆滑。绝不会为了一句话，一件事，去跟人顶牛。当然更不会为了给自己找面子，去整人。即使如此，老师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神圣的一个职业，当年我就报考过师范，可惜却被其他专业录取了，不过因为有那份情结在，我还是当过一年多的兼职教师。
在中考高考来临之际，特别希望老师们，多一份爱心，多一点宽容，因为你的一个过激行为，真的会毁了学生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