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水自流

“涟漪是水的含笑凝涡，浪花是河的热烈奔腾，你是我的一段往事，化作浪花，化作涟漪，远去了，化开了，消失了，结束了，曾经的，以前的，便已记不起，认不清，看不明了……”
灵云坐在河边的一块大岩石上，让双脚在石头的粗糙棱角上俏皮地蹭着，今天是她的第一次约会，是和一个男孩子，一个比她高年级的学长，那个男孩子呀，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斯文有礼，他的名字叫海。
他的笑容好灿烂，就像夜晚中大海的起伏声，这是她对他首次见面后的评价，若说两个人在一个学校，在一所中学，不管是同级还是同系，总有会面的一天，那一天，不管是擦肩而过也好，不管是蓦然回首也好，这样的相识可以是顺理成章，可以是自然而然，也可以是命中注定，他们什么也不是，他们应该是冤家路窄吧。
第一次，她在走廊上抱着书，神定气闲地去向教室，他冒失鬼似地从一旁撞出来，似一团火，猝不及防地烧到她的目光与思想，两个人一撞，一个连声道歉，一个怨言满腹，你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地，她却不领情，不接受，扔下一个白眼，自认倒霉地翩翩离去了。
第二次，她在教室聚精会神地听裸，他来向老师借教案，一上台，一个激灵，身子一斜，鼻子贴到黑板上，惹来笑声一片，下台时，又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她的座位上，于是乎，四目有一刹那的相对，于是，你的脸红了，他眨一眨眼，满不在乎地逃出了教室。
第三次，她经过花坛时，他正在朗诵诗歌，她不由自主地成了他的忠实听众，末了，还不忘鼓掌鼓励，他一惊，一回头，她俯下头，有一瞬间的悸动，一种说不出来的心跳与期待。
第四次，学校组织秋游，有好多人在泛舟江上，她在河边洗手，一不留神，遗失了手绢，他见了，奋不顾身地去追回，旁边的同学在起哄鼓劲，终于，在险些溺水的地方，他捞到了，却成了落汤鸡，她又急又羞又喜又乐，于是，在大家的怂恿下，在你我的希望中，她伸出手，他也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一起，算是言和了。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不知道第几次中，他一出口，要说什么，她害怕地掉过头，心慌意乱地跑开了。
今天，是她提出了见面，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这样一个私人的场所，她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双休日，一起去看河水吧！
她早来一步，无事可做，就脱了鞋子，把双脚打湿了，一个人自娱自乐地玩起水来，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悄无声息地，又有概念地提醒着，快是夕阳西下了。
他来了，在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时刻，他背着手，来到她身后，先蒙住她的眼，后又在她耳边低语，两个人，在河滩边，慢慢地走着，谈学习，谈以后，谈理想，谈未来，谈人生，谈感悟。
第一次的约会就在这样融洽而又祥和的氛围中落下了美丽的伏笔。
之后，他们隔三岔五地就出校，见面，诉说衷肠。
然后，他们晚归，他们找出各种理由逃学，旷课，向家长撒谎，向老师隐瞒，向同学欺骗，向朋友诉苦。
最后，他们无力自拔到彼此相亲的地步，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人指点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认识与自制的情况下，他们从初尝到贪愉，从欢乐到痛苦的开始，从三好生到差生，从乖巧到叛逆，从身体健康到每况愈下，从涉世不深到满心沧桑。
故事结束在她堕胎，退学，住院以后，他被父母送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复读，从此再无联系。
一年后，她意外地收到了他的信笺，他考上大学了，而她，早已远离了校门，在家中闲赋。
在那个黄昏，她鬼使神差地来到河边，坐在那块石头上，把那封信飘向河里，河流缓缓地经过，将它无可着恋地带走了。
她滴下一滴泪在手心，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仰望蓝天，哦，白云舒卷，苍穹如此美妙，自己的梦，自己的所得，所爱在哪里呢！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依旧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充满活力，却有了几分浮华与沧桑。
她莞尔一笑，从石头上站起来，她脱下鞋，淌到水里，水，一寸寸地吞噬着她的身体，到她腰部的时侯，她停住了，她回过头，岸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只要再往前踏进几步，她就解脱了，就与这个世界，这个人间彻底地告别，再见了。
有人在唱歌，她听到了，是谁在唱歌，没有人，可是，分明听到了歌声，这歌如此动听，如此美妙，如此叩人心扉，她找寻着，找寻着歌声的来源。
哦，是那个盲人，那个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她见过他，因为经常来河边，她发现，他总在特定的时刻坐在岸上，一言不发，似在回想往事，今天，不知怎么却唱歌了。
他唱得是那么投入，那么动情，那么感人，好像他的眼睛不曾盲过，好像他完全是一个正常人，他唱着，笑着，摇着头，完全没有对这个世界失望，放弃过，那自己呢。
她一懵，有一时的定格，她上了岸，她没有随那封信一起远去，她完成了自我的一个蜕变，她重生了。
很幸运地，她遇到了那个盲人，很幸运地，她的生活的信念还在，很幸运地，那盲人在那一天唱起了歌，如果没有那歌声，没有那个盲人，那么，她或许已不在，或许是一个家庭的破裂，或许是一份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伤痛，或许，在这些许许多多的也许中，她振作了，她清醒了，她又重见天日了。
“花儿飘零，水儿潺潺，你有你的归宿，我有我的方向，在一个转弯处，你去了那边，我去了这边，天各一方，世界之大，你在何时，我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