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

如果你看见小石头,麻烦你告诉他我的手机没电了,让他也不要发E-mail给我,因为我正被困在一个落满雪的荒原上,就是我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荒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12005年。

如果你看见小石头,麻烦你告诉他我的手机没电了,让他也不要发E-mail给我,因为我正被困在一个落满雪的荒原上,就是我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荒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

1
2005年。春节。江南。雪。
我相信所有沉湎于季节深处的东西都会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就像夜晚天空中的烟火。每一次看见那些消失在黑暗里面的琐碎火花,我总觉得是在观望一场凄绝美丽的死亡,而这种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无法逃避。这个春天的到来异常清冷,没有祝福的电话打进来,亦不想打电话出去。我像是被遗忘在时间的罅隙里,就连小石头也不记得我了。
小石头叫磊子。我们相识在两年前的圣诞节,没有雪,风很大。他把我裹在风衣里面,说,雪落,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请记得我站在你的身后。于是我以为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小石头站在那里。所以我总是不断不断地回头,可是我身后只是空虚,小石头又在哪里呢?
这个春节,我一直坐在电脑前编写一个故事,关于一个人前世和今生的转换。因为写完这个故事我就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稿费,然后开始一次长途旅行。期间生打电话来。他一直在电话的那头叹息,说没意思啊,真没意思。我想安慰他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生是高中的同学,在年前同学聚会的时候见到他。混迹在一大群男生中间,抽烟,大声说笑,但是神情落寞。后来避开人群他对我说,我曾以为这个世间还有爱情,可是有一天我发觉自己原来是那么幼稚可笑。突然就万念俱灰……
所以你对一切都丧失信心?
是的,哀莫大于心死。我一直害怕你知道,你会接受不了的,雪落。我怕你难过。
他一直都不看我的眼睛。我也害怕他看。如果对我说这些话的是小石头,我一定会泪流满面的。我想要告诉生当我得知他退学的消息时曾发疯一样地四处找他。我对每一个我认识的人说,你知道生吗?他退学了。然后看着别人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离开,我泪盈于睫。
现在他在一所偏僻的中学复读,希望再考回去。他对我说,走弯路总比没有路可走要好,人只要活着还是要有所希望的。我暗自叹息,不可一世的生啊,是金子就一定会闪光吗?
然后是情人节,小石头遥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说,落落,节日快乐。我说你也一样。我笑得非常难过。
我问他,你在哪里?
徐家汇。从这里开车回去住所经过高架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
是吗?你在那里做什么?
在一家写字楼实习。你呢?你还好吗?为什么手机一直不开?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呢?

2
我茫然地行走在雪原上,仿佛这是我生命里最初和最后的雪原。雪被冷风扬起,一阵接一阵的寒冷。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看《喜马拉雅星》的时候刘青云说,醒着的时候感觉是在做梦,做梦的时候以为自己醒着。其实一切不过是梵天的一场梦。
走了很长时间,仍然看不见雪原的尽头。我想我是被梦魇住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是我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一个女子,蒙古人装束,用清晰的汉语对我说,格格,你醒了。我努力回忆我身边有谁知道我的网络名字叫雪格格。可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于是,我问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看着我笑,说,格格,我是吉兰啊。你不记得了?你出去一整天了。一定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奶豆腐和奶乌它。
她转身给我端来食物。新鲜奶食散发出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我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然后我就看到了瓦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知道他叫瓦乐。他举着半支烤熟的黄羊腿对我说,结绿你看,这是我的猎物。然后他把肉一片一片撕下来喂到我嘴里,鲜嫩的肉片使我感到饥肠辘辘,吉兰说我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紫色的脸膛结满了温柔和凝重,长年累月的风霜令他的嘴唇皴裂开来。我摸出唇膏给他用。
他突然捉住我的手,放到唇边,用他的体温给我温暖。他的温度是那么真切,真切得不似在梦中。这个时候门外有声音喊瓦乐。他对我说,等着我,一定会有办法的。而后他出去了,我茫然不知所措。
我唤来吉兰询问。她说,格格,你是怎么了?你是在咱们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王爷要把你送进宫,你这一进宫封的可就是淑妃。咱们草原上可从来没有哪个平民有过这样的待遇。
可是我不是格格呀。
这有什么关系,王爷不是收你做义女了吗?而且格格从小就饱读诗书,学识过人。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
格格。吉兰慌得跪在地下,脸色苍白。格格,你是不是不舒服?这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全忘了呢?
我撑着脑袋努力回忆,可是头却像炸裂一样疼。很长时间后我终于记起我是坐在电脑前编故事的,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了,我一定是在做梦了。
这个时候我听到毡帐外面传来苍凉的歌声。吉兰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她对我说,是阿泽卡回来了。格格,是阿泽卡回来了。
我不解地望着她。
她的表情忧伤起来。她捧起我的手说,格格,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怎么会呢?
然后阿泽卡走进来,径直走到我床前,看着我,很爱怜地说,结绿,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所有的人都在找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喃喃自语,结绿?为什么每个人都叫我结绿?难道这是我在梦幻中的名字?我暗暗地笑,原来我梦中的名字竟是一方古玉的名字,难道我是古玉的精灵?小石头一直说我的想象力丰富,他不知道许多别人想不到的故事都是来自梦幻。
你说什么,结绿?
回贝勒爷,是这样的,格格自从回来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吉兰低下头回话。
是吗?我的妹妹,你连哥哥也不认识了吗?我可怜的结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说话。好吧,就当我是结绿吧,既然这是梦幻,改变一下名字又何妨?
阿泽卡转头对吉兰说,你去把额吉请来。而后他不知所措地抚摸我的头发。
片刻,一位苍老的妇人走进来。我仰起头看她,她抚摩我的脸颊,低声唤我,孩子,孩子。她的慈祥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我试着叫她额吉。
她的眼泪突然流下来了,显然是生气的说,谁说她什么都不记